李长遗冷冷看着他:“我若有这个实力,世人皆会拥护我为帝,我若没有这个实力,毁灭我的便不会只是这棵野草。”
他说完便不愿跟李崇多加废话,朝人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这大半年来,他们父子一直是这样相处的。
冯保和明深这两个李崇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一度担心清河王这样的举动会激怒圣上,可奇怪的是,圣上对此却从未发过怒。
父子俩每日一起处理政务,偶尔也会一道用饭。
但彼此相处起来一直是这样冷冰冰的。
次数多了——
冯保也就见怪不怪了。
此刻见清河王离开,他也只是弯下腰朝人欠身恭送。
未想今日李长遗只走了几步便又回过头,看着李崇说道:“我要成亲。”
冯保还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呢,听到这话,差点没直接变了脸色。
……他也是没想到清河王竟然会这么直接。
他记得殿下今年好似也才十七吧?
这、也太急了吧?
就连李崇一向冷静的脸色在听到这一番话之后也难得变得有些龟裂,他绷着一张脸看着青年:“大业未成,就想着成亲,李长遗,你有点出息没有?”
李长遗才不管他说什么。
依旧冷着一张脸看着李崇,冷声重复道:“我要成亲。”
李崇:“……”
最后他似乎烦不胜烦,看都懒得看他了,挥着手让他滚。
李长遗倒是也没留,走了。
反正他要说的已经说了,就算他不同意,他也有法子娶她。
李长遗走后。
冯保起来,重新给李崇续了茶。
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动怒,就知道他们陛下并未生气。
想想也是神奇。
就清河王那性子和他们陛下相处的方式,陛下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可冯保也没见陛下怎么对清河王亲热过……冯保实在是有些看不透。
不过他们的关系也无需他一个伺候人的看透。
反正不管怎么样,储君只可能是这位清河王,他也只需要恭敬对待着就行了。
他依旧老实本分地守在一旁伺候着。
李崇开口:“磨墨。”
“诶。”
冯保应了一声,忙动手替人磨起墨来。
见陛下蘸墨书写圣旨,上面列举了郑家的罪证以及对郑家的处置安排。
郑家诛九族。
黑甲军将士罪在己身,并未连累其父母妻小。
在写到四皇子的时候,冯保不由多看了一眼。
李崇提笔写道:“四皇子李珏被郑氏掳走半年,虽并非本愿,却连累生灵涂炭,罪不可恕,念其稚子懵懂,死罪可逃活罪难免,今贬为庶人送于泉州,日后无召不得进京。”
泉州……
倒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冯保不由看了陛下一眼。
看来陛下还是听了殿下的话。
圣旨既成。
冯保拿来玉玺给圣上。
李崇亲自盖印。
自此这享誉多年的郑家彻底倒台了。
冯保本以为陛下应该要让他去宣旨了,却见陛下竟然又拿出一卷圣旨。
冯保看到这一卷圣旨,正困惑着,忽听身侧帝王说:“让钦天监的老头子算个最近适合成亲的好日子。”
冯保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封圣旨是为什么而准备的,他连忙应了一声,往外吩咐去。
很快。
钦天监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说是最近适合成亲的日子便是来年三月初六了。
三月初六,惊蛰日。
这一天气温回暖、万物复苏,也是代表着春日正式到来的日子。
李崇听完并未多言,只提笔把这个日子写了上去。
写完盖完印。
他一并扔给冯保:“送去给那个小崽子。”
冯保连忙手忙脚乱接过,抱入怀中,诶着声要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不由回头:“要让殿下来陪您一道用膳吗?”
话落。
见李崇似笑非笑看他。
就像是心思被窥透一般,冯保立刻心惊胆战地低下了头。
他弓着身子不敢多言。
直到君言再降:“下去吧,以后别再做没有必要的事了。”
他才匆匆点头,应着声退下。
等冯保走后。
李崇起身站于窗前。
外面的杜鹃园也一并被毁了,至于是谁的手笔,李崇岂会不知?
其实这也不过是他过往的执念罢了。
手里仍旧握着那串佛珠,他一粒粒滑过指尖,往外看,天上还下着雪。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今年的冬天好似格外冷。
又或许他真的老了吧,竟也开始觉得寒冷了。
李崇伸手。
雪落掌心,很快便化为了雪水。
他垂眸看着那化了的雪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冯保回来,与他说“殿下出宫了”,他并无一点意外,闻言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