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炳坤的继父土改分得的是一间半房子,后来娶权母,权炳坤又跟来。房子不够住了,林佐堂恩威并用把合住的另一家人给说走,就全占了三大间的大瓦房。
也就是现代人说的五室一厅,权家没有前院,门前是村道。却有一个宽大的后院,厨房,猪牛栏,厕所都在后院不算,有一块晒得三四担谷子的地坪。
“在后面一个房!”李有英说,便带着走中门进,去右手边的后房。
望一眼堂上大桌上摆着的黑白电视机和已经由林氏改成权氏香火榜香火柜。草根便跟后进右手边的后房,只听李有英小声说:“炳坤,老吵来了!”
“哦,老吵来了嘛,老二拿张板凳让你老吵叔坐呀!”听妻子说草根来了,权炳坤弱弱的吩咐二女儿道。
老式的泥巴房屋矮窗小,本来亮度就不够。加上才从屋外的亮地方来,草根竟然望不清床上躺着的权炳坤,和给他拿板凳的权炳坤二女儿。
瞧见房口的拉线开关,草根把拉线开关拉了一下。房里的电灯亮了,这才看清房里的一切。
权炳坤的房里家具很简单,完全不像一个富翁的卧室。
人家早就用节能的白炽灯泡或灯管了,权家用的仍是老式的玻璃电灯泡。电视也一样,人家都用平板的电视机了,权家还是最初的黑白电视机。
大部分人家都是席梦思类的软床垫了,权家还是木架硬板床。人家都是三开的组合衣柜,甚至是五开的大组合衣柜了,权炳坤的房里还是两开小衣柜。
“老吵叔,我爸叫你坐到床前来。”权炳坤的二女儿拿张实木硬靠椅放到父亲的床前说。
“好!”草根把手袋放在书桌上,看一眼床上,瘦得不成人样的权炳坤,坐到靠椅上问:“怎么半年不见瘦成这个样子啊?!”
“想……死了……呗!”权炳坤自嘲地说,还停停歇歇的。草根连忙道:“别乱讲话,生命顽强着呢,不是那么容易完场的!”
“人家……讲……真的……啦,不信……摸人家……脉?”权炳坤要抬起手来,可是怎么也抬起手了。
“别动!”说一声别动,草根便伸手摸权炳坤的脉了。不摸不打紧,一摸吓一跳。
权炳坤的寸关尺脉,似有似无。轻按洪大疾急,稍稍用力下按全无。这叫做命门无根,回光返照,生命消失是倾刻之间的事了。
作为一个医生,草根当然不能把这讲给同学一场的权炳权听了,而且还要当着他的妻女的面。
“是……不是……时日……不久了?”看着草根做眉头,权炳坤声音微弱地问。
“不会的,别胡思乱想!”
“会……哦,从一没……儿子,就知道……自己活不长……!”
“没有儿子,你不是还有两个姑娘吗?”
“你们……出去,留我……和老吵……讲话……”望一眼还站着听的妻女,权炳坤断断续续说。
待妻女出房走了,权炳坤道:“女儿……迟早……嫁人的,东山……再起…无望……了!”
“不可以留在家里招人上门吗,孩子姓权,不就有后了?有后不就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了?”
“唉,看不到……那一天了!”权炳坤长长叹一口气说,呼吸气粗,一副上不接下气的样子。停了好一会,接上气道:“想我这一辈子,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有祖先……的……初形……”
“别说话了!”看着权炳坤,上气不接下气,一副油尽灯灭的样子。草根劝说道。
“不……说……就没机……”后面是什么话,权炳坤还没说,头一歪,手一垂,便去见他的祖宗不过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