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前几日我进城卖鸭子,到秦老汉那里吃馄饨,听说我家老六回高邮了,心里疑惑……老六这厮还有脸回来?”
“老爷您不知道,老六最不是东西!当初我家老太爷偏心,分家的时候给他分的最多。”
“后来他带儿子去治病,临走的时候把房子给外八道的亲戚都不给我,我是他堂兄啊!您说……”
晏老四咬牙切齿地絮絮叨叨。
县令曾博山额头青筋一跳,“说重点!”
本官还管你怎么分家呢!
“是!是!”晏老四缩了缩脖子,“我就打听着去了平安坊,在晏家附近观察,想看看老六到底混得怎么样,结果就遇到了陈湛。”
“陈湛见我仪表堂堂,问我是不是认得晏鹤年,跟他是什么关系……那我能说老六好话?当然痛斥这厮不是东西。”
“陈湛说老六骗了他一套宅子,他想出口气,让我做个证,就说老六以前认识高邮湖水匪。我记得老六跟他爹进高邮湖放过鸭子,那也算识得吧?”
他的话说到这里,公堂上的人脸色都变了。
晏鹤年笑了。
果然还得是晏老四!
原本成竹在胸的陈湛双目圆瞪:“你说什么?你明明说晏鹤年从小不学好,跟水匪称兄道弟!”
县令曾博山拍了拍惊堂木,喝道:“不得咆哮公堂!晏松年,你继续说。”
“是!他是不学好啊!花了家里的钱读书,就学会了淘气!”
“陈湛答应事后给我十两银子的好处费,我辛辛苦苦养大一只鸭子才挣多少?县太爷,将心比心,换作是你……”
“啪!”
曾博山重重拍了惊堂木。
什么叫“换作是你?”,谁跟你“将心比心”,这什么人啊!
陈湛也怒火中烧,这什么人啊!
收了钱还能反水的?!
“我还没收到钱呢!我就是养鸭的,识字不多,也不知道证词上写的什么!”晏松年委屈地说,“县太爷要为我做主啊!我要是说谎,就让我下辈子做鸭!”
……够狠。
曾博山眉头紧皱,现在人证反水了,物证又显得过于单薄,但事关勾结水匪的大案,又不能轻易放过……
他看向晏鹤年,沉声问:“你说你之前带儿子在外寻医问道,又说你买鬼宅是懂道术。你在哪里学道?都懂哪些?”
说到道术,晏鹤年就更不慌了。
“回县尊,我是在茅山学的道术。驱邪祈福,算命问卦,都会一些。”
曾博山点点头,问:“那你算到自己有牢狱之灾吗?”
“没有!”晏鹤年肯定地说,“近来我卜得一卦,水山蹇、险阻在前,利见大人,贞吉。想来就预示着我会遇到小人险阻,但能遇到大人这样明辨是非的好官,安然无恙!”
陈湛连忙插嘴:“巧言令色!大人,他的意思是,你若不帮他,就是不明是非的昏官!”
曾博山瞟了陈湛一眼,轻飘飘地说:“按证人晏松年所言,是你出钱收买他做伪证诬告。《大明律》,‘凡诬告人,而所诬之人已决者,反坐以死;未决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加役三年。’你可知罪?”
陈湛慌了,“我,我……不是我告的啊!对,我就是告他诈买房屋。什么勾结水匪,是晏松年说的。至于查出赃物,是官府衙役干的,与我无关!”
说完,他也镇定下来。
好险,差点把自己陷进去。
主簿吴世仁也帮腔:“昨夜有盗贼上门寻晏鹤年,整个平安坊的人都知道……晏鹤年自己喊有贼呢!就算有人出告,也是出于公义,不算诬告。”
“陈湛是秀才,有功名在身。可恨这晏松年,说话误导了陈湛,才有今日的误会。”
曾博山看着吴世仁:“误会么?”
“是,是误会!”吴世仁瞪了陈湛一眼。
……说好的栽赃一笔大的,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晏鹤年有十张嘴都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