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
似有若无的失重感和身体反馈回来的紧绷感,让沈明有一种在哪里经历过的熟悉的感觉。
随着意识慢慢从混沌中清醒,他开始尝试思考,不多久,一切感官就都清晰起来,他发现自己正在虚空中不断地坠落。
他恍然清醒过来,又死了!
被一枪爆头,死得干脆利落,当场就歇菜了。
脑中不断的闪过这三年来的记忆画面,一幕幕一帧帧都刻写着谨慎与小心。
尽管每天担惊受怕的活着,但终究还是被可怕的现实打败了,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第几次了,数不清了,太累了,不想挣扎了。
他不禁回想起以前的种种遭遇,一股巨大的疲倦感由内而外的弥漫了全身,这一切还要从3年前说起...
...
沈明,男,26岁,三线城市一家IT公司兢兢业业的小职员,身世颇为坎坷。
从他记事起母亲就已经不在了,据他的父亲说,他的母亲生下他之后没多久就被车祸带走了生命。
而他的父亲,在他母亲出事之后,也变得更加放纵了起来,黄赌毒三项全能,在他们家乡的小地方也是出了名的“名人”。
在沈明上完小学之前,不知道跟爷爷去了多少次派出所,接回他的父亲。
可能也是因为牵挂沈明,沈父虽然破罐子破摔,但都沾染不深,从来没有真的把自己送到监狱中去。
但单亲生活的家庭经历还是到初中之后就戛然而止。
大概上帝也看不下去沈父拖着一具被掏空的皮囊行尸走肉的活着。
初二的时候,在学校上课的沈明被通知自己的父亲抢救无效去世了。
来通知他的警察叔叔说是一位发廊的阿姨在早上报了警,他父亲才被拉到市医院抢救,但发现的太晚已经救不回来了。
这位发廊的阿姨沈明也认识,偶尔见她几次,就住在隔壁小区后弄的巷子里。
他大概了解些,也不想去深究了,父亲对自己唯一的体谅就是没有家暴和辱骂,其余的也没有什么可以回忆的了。
说是父亲,其实比学校里的教导主任见面次数还少,沈明从小都是跟爷爷住在一起,直到高中上完,爷爷跟二叔去了米国。
考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之后,沈明只能每个月在银行卡的汇款上,想念一下爷爷的身影。
大学乏善可陈,毕业之后就找了一家普通的公司干了4年。
直到有一天他下班,在路上看到了一辆他只在网上见到过的豪华跑车,接着身体腾空,然后在天上从车头到车尾180度看了个够。
那一瞬间,沈明觉得,这种方式也不错,自己虽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但以相同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说不定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重逢呢。
然后他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
沈明没有接触过死亡,也不知道死亡之后人的意识会到哪里去,在他发现自己好像在不断下坠的时候,那股死的太快都没来得及体会的恐惧就席卷了他的意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感觉不能再下坠了,他觉得如果仍凭自己的意识下坠,最终将灰飞烟灭,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自己需要做点什么,他开始奋力的挣扎,那种感觉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在本能的划水求救,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四肢发力的反馈。
只是意识在不断的抗拒,抗拒下坠,抗拒他理解中的“真正的死亡”。
终于,不知道挣扎了多久之后,沈明看到了自己前方有一抹光亮,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他不断的尝试向光亮靠近,仿佛那是摆脱死亡的方法。
意识一次又一次的努力让自己冲向那光亮,但是毫无作用,那抹光亮仿佛遥不可及似的,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他的身体下落到跟光亮一样的高度,沈明觉得自己就要这么继续往下坠去,错过最后的机会的时候,“嗖”的一下,整个人被这抹光亮吸了进去。
...
蓦地睁眼,紧接着便是“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息声,沈明发现自己活过来了。
入眼是寥寥数颗星的星空,脑后和身体的触感告诉自己他现在正躺在地上,嗅觉紧随其次的恢复,一股浓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涌进鼻腔。
?
自己下班也就5点钟,这天色看起来都要半夜了,躺到这时候了都没人救的吗?
公司虽说不在市中心,但写字楼上上下下几十个公司,周围三个商场,来来往往都是人,现在的人都这么冷漠的吗,好歹打个120啊!
沈明那一瞬间觉得,人间不值得。
正当他想起身看看周围的环境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臂似乎用不上力气,胸腔以下也疼的厉害,全身的痛感似乎在这一瞬间恢复,直让他喊出声来。
他斜眼看了下周遭,似乎是在泥地上,看来是被撞到花坛里了。
还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思考,从他的头顶上方就探过来一张沾满了血的人脸,稀疏的、脏的结缕的头发,全黑的眼仁,看上去愤怒又扭曲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