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理。
过江龙缩了缩脖子,半晌后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我才21、年底才满22,国家的晚婚晚育政策是25岁再……”那年月实行计划生育、提倡晚婚晚育,此刻被过江龙拿来做了“催婚”的挡箭牌。
“没要你现在结婚、没要你现在结婚!”马菊花挥舞着筷子:“你大姐有个女同学、她妹妹很能干,打了6年工、在镇上起了屋(建了房子),过年的时候她回来、到时候让你们见个面……”
这饭没法吃了!
可是、不吃肚子饿啊!
于是,过江龙两耳不闻“相亲”事、一心只扒碗中饭。
当放下手中的饭碗时,过江龙突然发现自己和父母亲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这个发现让他有点懊恼。
除了年龄这个天然的障碍带来的“代沟”外,过江龙的生活环境、社会阅历、知识结构、眼界与心路等等都与父母不同——他五岁多就离家寄宿上学、在学校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时间要多得多,对农活他是一窍不通、对山上的草木是一知半解,除了对苗寨和父母的眷恋之情外,过江龙发现自己对这里的一切都有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点了一根烟、来到屋前的晒谷坪。
月上东山,清辉一片。
自古是明月不可辜负。曹操是“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苏东坡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过江龙呢,搂着大黑狗,一人一狗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
他辜负了大好明月。
他自嘲为中文系的败类嘛,呵呵。
发呆了好久,过江龙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就是一个生在遥远大山、长在现代城镇的年轻人而已——雄鹰既然已经展翅高飞,又何必非得还要钻进那孵化出自己的蛋壳呢?
嗯,就是这样。
于是,开心起来的过江龙开心地哼着歌去洗澡。
在这大山深处,早晚温差极大,过江龙用冷冽的井水冲澡,被山风一吹顿时就“啊切啊切”地打起喷嚏来。三两下洗完,拿起手机看温度,竟然只有19度!靠,这比省城起码低了15度!怪不得老妈给自己准备了外套和棉被!
过檀森和马菊花在厨房里商量着明天的事情。要招待回寨子来的乡亲们,估计会来四台摩托八个人,加上自家三口,那就是上十号人吃饭,不提前准备怎么行?
最起码的一点是,酒必须提前准备好。
过江龙自告奋勇:“爸,把钥匙给我,我去酒洞搬坛子。”
“不行!”过檀森一口回绝,又问儿子:“你大姐上次给你带酒的时候把竹筒拿错了,你要记得全部拿回来,听见没?”
过江龙摇头苦笑——陈浩气拿了一个竹筒视若珍宝、锁进保险柜了,这还拿得回来?余韵悠的那个就更加不要说了,自己是说好了送给她的、怎么好意思去要回来?就算拉得下那个脸、他也没有那个胆!母老虎呢,不怕?
于是他实话实说:“有两个肯定是拿不回来了……”
儿子的话让过檀森“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把大黑狗吓了一跳!
看见老爸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全身颤抖,过江龙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竹筒会让他急怒攻心、不由得愣住了——老爸每年都要做许多竹筒,房前屋后的竹筒数不胜数,那两个竹筒虽然好看、但也不至于让老爸稀罕到气得发抖高声怒骂吧?
马菊花在洗碗,看见情况不对她赶紧放下手里的碗冲到父子中间和稀泥,连说带拉把二人分开。
过檀森骂了几句又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一脚踢开凳子,气呼呼地出了厨房!
过江龙很少看见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马菊花拉了儿子坐下,给他讲起了事情的缘由。
听了一会,过江龙终于明白了:那10个竹筒是大姐从藏酒洞里拿出来的、而有资格进藏酒洞的竹筒需要经过极为复杂而特殊的处理!
竹筒在山区是很常见的生活用具,但如果要进藏酒洞那就必须按照特定的方法和程序去制作。
首先是材料的选择,必须要50年以上“高龄”的竹子、而且一根竹子只有根部的两个竹节才可以用。雪峰山的竹子不少,但50年以上的竹子却很稀罕、很难寻找到——这意味着要在茫茫竹海去大海捞针!
找到合适的竹子这只是制作竹酒筒的第一步,第二步是“浸”,把新竹筒放在水底浸泡一个半月45天——少一天都不行,而且必须是活水,流水不腐,一潭死水是绝对不行的。
然后就是“煮”和“烤”——每个环节都要12个小时。
如果说这都不算什么稀奇的话,那接下来的就更加不稀奇了:把经过“水火考验”后的竹筒挂在树上放三年,风吹雨淋日晒冰冻——三年之后,不霉变、不腐烂、不开裂、不虫蛀、不变形的才算合格。
一连串的不稀奇之后,稀奇的事情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