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内充斥着暗红色的灯光和刺鼻的化学药品气味,冲洗台上码放着显影罐、卷片盘、放大机等器具,上空的细线上挂着许多照片,都黑蒙蒙的看不出东西。
暗房外朦朦胧胧地传来收音机的失真歌声,杜铃玉在工作台上熟稔地冲洗着相片,江晚舟则在暗房四处转了转。
杜铃玉晃动着显影罐,药液在显影罐中冲刷着胶片,暗房里翻腾起一阵浓郁的化学药品味。
“王婆婆嘴比较碎,小先生不要见怪。”
“不会。你与她很熟悉?”
“是啊,王婆婆从前也在武汉,我从前常来这儿冲照片,有时候是王婆婆来做,但大多是借了暗房自己来冲。最近报社事务比较忙,我要跑四五个采访,一直没时间来。”
江晚舟点了点头,走到晾照片的区域,有些照片已经显了相,江晚舟一张张地望过去,视线停在一张早已干透的照片上。
照片是一张人像,照片中的戏子凤冠霞被,正对镜画着眉。
再往后看去,照片的内容基本上是同一个人。有正低着头说话的,有托着茶盏逗画眉的,有抱着一大束香水百合低头浅笑的。
照片上的人离镜头很远,像是拍摄者偷偷拍下来的。
近景照只有唯一一张,照片上的那人抬手挡着镜头,嘴唇微张,像是在说着什么话语。
但江晚舟知道那人在说什么。
“杜小姐去拍丫头吧,我不好看的。”
因为那人就是江晚舟。
江晚舟将那张照片从夹子上扯下来,反手一翻,照片背后写着:“最美不过小先生。”
他捏着照片回头去看杜铃玉,杜铃玉正认真地冲着胶卷,没注意江晚舟的动作。
江晚舟摇了摇头,把照片夹了回去。
杜铃玉用镊子夹起照片,放在暗红色的灯光下窥探着,照片很模糊,但能依稀看出人影。
“欸,小先生你看,你头上正飘着一片枫叶!”
这张正是方才栖霞山古寺前照的四人合照。
杜铃玉往照片上一指,江晚舟凑上前来,轻笑道:“还说我,你头上不也有?”
杜铃玉抬头笑着对江晚舟说:“要是雪就好了。”
“雪有什么好的?下雪时可冷了,布衾冷似铁,路有冻死骨。”
“小先生别太悲观了。”
杜铃玉笑着凑上前去,压低声音沙沙地说:“冷虽冷,但两处相思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啊。”
江晚舟抱着双臂靠在暗房门边,沉默不语。
杜铃玉夹起照片,语重心长地说:“也不知道小先生是真笨还是假笨,铃玉明里暗里地示爱了这么多次,小先生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但这次啊,你可躲不过去了。”
杜铃玉擦干了手,认真地对江晚舟说:“小丫头之前给铃玉提了个醒,说小先生是吃了很多苦的人,其实铃玉也看的出来,小先生习惯了对别人好,却没有人习惯对小先生好。所以小先生啊,能不能给铃玉一个机会,让铃玉,好好疼疼你?”
江晚舟终于张口了:“我知道你的心意。”
“我也知道小先生知道我的心意。”
“我比你大了十一岁。”
“我不在意。”
“我是个身份低微的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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