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一袭黑色滚龙旗袍,吊销眼微眯。柳半卿猜想是他的姐,因为唯有这样的姐,才能压制住这么野的张客卿。另一位身披西洋蓬蓬裙,嘴上坚果松糕不停,年纪很小。这位便不用张客卿介绍,叫张筱瑛、瑛子,柳半卿见过。
还有一位坐在角落的女人,粉脂玉面,晚清长袍,装点衣冠的银饰带有苗族设计,微微晃动便会沙沙地响。柳半卿眼生,但看那人端庄大气的模样,估计是张客卿哪位表姐堂妹。
张母还没来,柳半卿便先向张家女眷问安。
“大姐。”她低眉顺眼,向张润月行了一礼。
张润月话里有话:“弟妹几日不见,倒是出落得像个大户人家。要不是前几日才在华 达酒店听过您唱戏,我还真以为侬是哪家织造厂的小姐呢。”
柳半卿只能笑着答:“好歹也是过了门的,不能丢张家的脸。”
张客卿睨了眼张润月,张润月见状不甘示弱,又瞪了回去。
柳半卿拉住他,摇了摇头。
“小姨子。”她向张筱瑛行礼。
“大嫂不必拘谨。”张筱瑛继续啃坚果,对张润月喊道,“大姐,电影院新出了个片子,咱们礼拜去看吧。”
下人端上茶壶和茶盏,柳半卿斟了杯茶,恭敬地递给张润月。
“老爷,老爷!”
下人急忙忙赶来,说是账房出了点事,急需张客卿出面调解。张客卿左右为难。他深知他这一走,张润月必定会换着法子给柳半卿难堪。犹豫的空档,下人又催了几次,柳半卿放手说“没事”,张客卿这才犹犹豫豫地去了。
张客卿一走,张润月立马翘起二郎腿,声音都媚了起来。
“行啊,看完电影,再去华美商场逛街,我在那儿打了件首饰,到时候弟妹一起去……嘿呦!”张润月边同张筱瑛聊天,便伸手去接茶盏,手突地一抖,滚烫的茶水一股脑儿泼在柳半卿身上。
柳半卿一声惊呼,幸而裙摆厚,茶水温,这才没撂下疤。
“弟妹怎么这么不小心呐?可别烫坏喽~”张润月勾着二郎腿,用精细地擦手,“还好还好,没什么大碍,这可是昨日刚做的美甲。”
她只能闷头去捡打翻的茶盏。
“大姐,您请。”她又斟满茶,递向张润月。
张润月左手支着脑袋,右手虚虚托了一下茶盏,手又是一抖,茶盏从手中脱落,轱辘地滚在地上。
柳半卿一撮后槽牙,赔着笑脸又斟了杯,张润月一脸看戏的模样,红酥手翻弄,还欲打翻,却被坐在角落的“堂妹”遏止住:“瑛子还在一旁看着呢。”
张润月这才将茶盏接到手中,刮了刮张筱瑛的鼻子:“是,瑛子可别学坏。”
柳半卿总算舒了口气,端着一碗茶走到“堂妹”身前,弓着腰敬茶:“妹妹请。”
还不待“堂妹”说话,张母搀着丫头款款走来,朗声笑道:“按照过门先后,你得叫她姐姐。”
柳半卿“啊?”了一声,手中的茶盏被“堂妹”端走,两人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柳半卿指尖一凉,连忙松手。
张客卿处理好事情姗姗来迟,见柳半卿的神态,便猜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什么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半卿拽着张客卿的衣袖,满眼疑惑。
“我……”张客卿骚着后脑勺,支支吾吾,“我……”
“弟妹可甭问他了,他可没脸港。”张润月抠着手指,“看侬这模样,他是没跟侬商量?”
柳半卿看了看张客卿,又看了看张润月:“商量什么?”
张润月“噢哟”一声:“侬以为侬一个戏子是怎么飞上枝头变凤凰嫁进张家的?张家不要脸的?不要脸的?”
她换了只脚跷二郎腿:“张家要脸,张客卿不要脸,我呸!小比样。当初张客卿说要娶侬过门的时候我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纵观张家列祖列宗,就没有出过这么不要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