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江晚舟顺带将商岁安交给警署。
商岁安坐在警署的黑色长椅上,不哭不闹,高悬着脚丫,同江未已那样晃荡不停。
待他办好手续,出警署时,天已经黑透了,只挂着一轮毛月亮。
江未已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欢喊道:“爹,我生辰时,同我一起去永乐楼吃大碗面好不好?”
“好。”江晚舟答。
她的生辰就在两日后。
说来也奇怪。她是个孤儿,江晚舟拾到她的时候,是个漫天飞雪的12月,按道理说,她的生辰也在12月才对,但江晚舟却给她定在了乍暖还寒的春天。
江未已也曾去问,江晚舟只说冬天太冷,还是隆春时适宜。
虽然江晚舟是这么说,但江未已知道,他只不过是在想那个“差一点”的娘亲罢了。
她是糊涂蛋,但她又不傻,别看她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其实心思缜密,什么都明白。身上穿的红衣红裤,脚上绑的铁铃铛,甚至是学的把式,都同那位“差一点”的阿娘如出一辙。
江未已的生日指不定也是为了“差一点”的阿娘而定下的纪念日,她就像是个象征着“差一年”的阿娘念想,江晚舟每每望向她时,总像是透过她望见了另一个人似的。
有时候江未已也会多想,她这样浑,因为周遭的险恶环境,学到的只有市井掐架,话本说书。这样的人,自然是受到厌恶的。她同江晚舟始终缺了点血缘关系,如果有一天她不像“差一点”的阿娘了,江晚舟是不是就像扔衣服一样丢了,不稀罕了。
因此,她去问乔老、肖叔,甚至以讲故事的名义去问江晚舟,心中揣摩“差一点”的阿娘的样子。然后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成为一个像她的人。
这样……阿爹就不会嫌弃她了罢。
“回来啦?正好赶上开饭!”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铁头大喊,一抬头,方才发现已经到隆春班了。
乔老在里头训练戏子,拿着小藤鞭子狠抽不听话的孩子,皮鞭抽在肉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听得江未已屁股疼。
肖叔大步流星地出来,接过江晚舟手中的小藤箱,低声道:“我跑遍了附近的大酒楼,碍于传闻,没人愿意让咱驻场,倒是有不少来找咱唱堂会的。英国军阀和皮革厂老板,这两个价最高,但.....”
江晚舟跨进屋里:“没事,接了。有戏唱就行,在这儿挑不得。”
肖叔又问:“永乐楼那边商议得怎么样?”
江晚舟摇摇头,肖叔明白了意思:“算了,不收咱是他们吃的亏。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想当年在京都....”
“这里是梁城。就算没流言蜚语,在江家人的打压下,咱照样没好日子过。”
江未已在后边听得仔细,她愣是想不通,为何梁城这么不待见隆春班。见铁头又喊,便赶紧跑向厨房:“欸!来了!今天吃啥?”
“今儿吃饭,咱们要入乡随俗,吃大白米饭。”铁头眼疾手快地拍开江未已沾满污垢的手,“拿开你的爪子!”
江未已只好到水缸前舀了一瓢水,将手洗干净,迫不及待地捧着大碗猛吃起来。
江晚舟坐在一边,下意识瞟向低头猛吃的江未已,双眼模糊着只剩下一抹红。
仿佛察觉到了目光,江未已抬头,莫名的恼怒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