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来,他的右侧身旁,先后睡了两个人,但是都先后出去了。而他还是最靠着厕所的一个。好在有个姚宝明,向他传授按摩技术的同时,也通过按摩,为他疏筋理气,到了下午时分,情绪终于平复好转。
朱启云临行时问:
“小周啊,外面有什么人,需要我带个信啊?”
周进想了想,终于摇了摇头。
却说朱启云这次能够出去,是市里的一二号相互妥协的结果。有些事情,都是尽在不言中的。程戈和通过抓住朱启云事情,成功地在运江政坛撒开了一角。建委主任、高宝县长、以及市政府秘书长,这三个关键职位被他拿下,他到任运江一年,终于有了自己可用的人。
而这些对于居长龙来说,无足轻重,他也不想让别人,特别是让省里领导觉得他在运江一手遮天,搞一言堂。这不是个好事。
最为关键的是,要是程戈和抓住运河大桥垮塌案不放,抓住朱启云收贿、玩忽职守案不放,天知道会被他捅出什么结果来。
给朱启云最后的处理结果是:确认受贿,但事出有因,赃款追回,免于起诉。开除党籍,开除公职。至于玩忽职守,是提都没提。
而那个把他供出来的施工方经理范得彪就不得这么好运了,居书记责成检察机关加强侦查,从严从重处理。朱启云后来被安排到建委旗下的建筑行业协会,担任副会长,有个拿工资养老的地方,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交待。
朱启云回家的当晚,和老婆肖爱珍一起去赴了个约。在古河街的一处茶馆内,天龙建设投资集团的老总梅春竹一把搂住朱启云:
“朱哥,这次你受苦了。”
“唉,倒逼霉呗。怪不得旁人啊。”
“朱哥就是仗义。”
“我知道,这次能够出来,多亏了兄弟和梅姐的帮忙。本想上门致谢,但是人多眼杂,恐有不便,还请兄弟给梅姐打个招呼问个好啊。”
“朱哥这是哪里话来?帮朱哥就是帮我自己。”
梅春竹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从名字上大家可以看出来,梅春竹是梅春兰的弟弟,当今市委书记居长龙的小舅子。梅春竹今年三十八岁,当年技校毕业,在市建筑公司当工人。 92年老人家南巡讲话后,他也辞职下海,成立了天龙建设公司。架不住有个好姐夫,他的公司专接市政府城市建设的活儿,逐渐发展壮大。
后来在原先的基础上,成立了天龙建设投资集团。集团的业务也变成了建设和投资两大块。
所谓的投资,不过就是放贷,高利贷。专门放给一些急需资金的企业。这些企业银行贷款贷不到,但是,梅春竹不同啊,哪个行长不买市委书记的账啊?他先从银行货款,然后再以三到四倍的利率,贷给其他企业,这中间的利差,可想而知。所以这一块业务,做得是风声水起。
而集团的建设这一块业务反而有些弱化,主要是先把工程接过来,再分包给其他建设公司,或者干脆,自己当介绍人,从中得一笔好处费,由其他公司直接和业主签订协议。比如承建运河大桥的地平线工程建设公司,总经理范德彪就是通过梅春竹的介绍,才和朱启云挂上钩的。
朱启云收了二十万,梅春竹却是拿了一百多万的中介费。好在范德彪和朱启云归案后,都没有把梅春竹咬出来。这里面的轻重,他们还是清楚的。
居长龙后来在与程戈和的交锋中,为什么这么快速让步,主要就是担心程戈和盯住不放,让事情持续发酵,失去控制,最后不好收拾。
好在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朱启云出来了,用不着坐牢了。这是他的最大的企盼。
在看守所的这一段时光,他曾无数次反思过自己。假如生活能够选择,他绝对不愿活成过去的样子。他宁愿散尽家财,换一生的自由与平安。
现在好了,他不用散尽家财,却可以和家人团聚,享受自由美好的时光,多好!为官这么多年,他敛下的财富,全都转入了在国外留学的儿子的账户。以后自己就尽情地享受生活吧。
当官好不好?好!如果拿与失去自由比,当官就是个屁。
“朱哥,你出来了,暂时没什么事,不如到我公司帮我吧!我任董事长,你任总经理怎么样?股份的事,好商量!这些年,你帮了我好多,公司发展到现在,有你的一份功劳,是你应得的。”
梅春竹伸出了橄榄枝,同时也是一手好算盘。
朱启云虽然不当建委主任了,以往的权力看似没有了,但是老部下众多,关系还在啊。当建委主任这么多年,他提拔过的,受他恩惠的部下不在少数,将来如果有事找到他们,恐怕也不会把事做绝吧。所以让他帮助打理天龙建设投资集团公司,真的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肖爱珍眼睛一亮,转脸看向丈夫。而朱启云却默不作声,沉吟了半晌,才说道:
“谢谢梅总抬爱。不过,我刚出来,有些事情还未理清,恐怕将来会有反复,万一将来连累了梅总和公司的发展,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暂时,我就在家待待,不想再出去做事了。还请梅总理解我啊。”
“好吧,我理解,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朱哥将来有什么事,只管跟兄弟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办不到的,创造条件也要办到。”
“谢梅总!你太客气了。”
回到家后,妻子肖爱珍不解地问丈夫,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答应?朱启云长叹一口气,指着自己尚未长长的头发说,我不想再进去第二次!
朱启云真的想通了,后来到了建筑行业协会担任挂名副会长,修心养性,潜心练习书法,竟有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