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莉笑笑：“钱是一方面，你跟孙杰之间的信任，很大程度上也不是因为钱。甚至跟钱完全没关系。”
我不置可否。
似乎有点想证明自己的观点，或者想要让我多了解一点待会儿会遇到的人。秦莉向我解释了她父亲跟这个秘书之间的的事情。
秦泰安的秘书姓沈，秦莉叫他沈叔。这个沈叔十几年前有个做建筑设计的小公司，跟秦泰安有合作。本来两人并没有太大交集，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沈叔的设计公司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秦泰安此时正好因为公司发展想要成立设计部门，于是借机收购了沈叔的公司。之后沈叔在一些项目上用自己的专业能力帮秦泰安避了好多坑，省了不少钱。而秦泰安也帮沈叔解决了很多生活上的问题。最重要的，就是安排沈叔的孩子出国念书。
两人就此建立了极其牢固的关系。
因为沈叔能力突出，秦泰安在一段时间之后，直接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当了秘书。
其实按秦莉说法，与其说沈叔是秘书，不如说是贴身幕僚。
真正秘书那些安排日程之类的事情，有专职的秘书在干。沈叔主要是负责帮秦泰安处理，协调集团内部的各种问题。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理解为集团副总。而且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种。
只不过沈叔为人低调，不太在乎这些虚名，所以一直以来，始终还是以秦泰安秘书自居。
但在秦泰安的集团里，虽然大家张口闭口都还叫着他沈秘书，但没人敢真把他当个秘书。
我略显心虚地问秦莉道：“那你这沈叔好相处不？”
秦莉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好不好相处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啊。一会儿你也不是跟他吃饭。”
我组织了一下说道：“你不是说他是你爸幕僚嘛，所以我就想了解一下，你这次的投资他会不会在中间影响什么决策。我要不要适当巴结巴结。”
秦莉嗤笑道：“你巴结我就行了。沈叔从小看着我长大，今天他来就是见见你，只要你对我好，他就没意见。要是他觉得你对我不好，那很可能他就会阻止我爸给你投资。”
我啊？了一声，秦莉这话逻辑有问题也就罢了，而且好歹上千万的投资，怎么到她嘴里变得这么儿戏。蹙眉道：“不是，我对你好不好，跟他有什么关系？你要说我对你好不好，会影响你爸的决策，我还能理解。但你这沈叔……”
秦莉接口道：“我爸自从跟我妈离婚之后自知对我有愧，在我个人问题上从来不干涉，或者说不敢干涉。为了曲线救国，他就派沈叔出面，旁敲侧击地来关心我的情况。毕竟我妈不怎么理他，所以他就只能这么办。说实在的，我也挺同情他的。”
豪门恩怨，不是我该管的，于是我避重就轻道：“那就愿意跟你沈叔说你的事情？”
秦莉点头道：“沈叔老婆因为当初沈叔公司不行的事情，就嚷嚷离婚。待我爸接手沈叔公司，她就拿了一笔钱带着他们十来岁的女儿出国了。我爸在沈叔恳求下，顺带帮着安排他老婆孩子出国的事宜。投桃报李，沈叔从小就把我当女儿看，相比我爸，我反而更亲近他。”
顿了顿，秦莉继续说道：“我其实理解我爸的，很多事情我跟沈叔说了，其实也就等于跟他说了。只不过要让我直接去找我爸说，我总觉得有点别扭。所以就委屈沈叔充当我和我爸之间感情的纽带。至于我爸……面上管我工作学习就好了。”
我点点头道：“那我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的思想情况跟沈叔汇报，工作情况跟你爸汇报。对吧？”
秦莉想了想，认证道，“差不多这个意思。”
我一时嘴贱道：“那就好，今天主要目的是谈生意。被你说得好像跟见家长一样。”
秦莉反问道，“难道不是？”
我被秦莉噎得说不出话，半晌答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要上纲上线。”
秦莉没有立刻开口，片刻之后，一声鼻音从身边传来，紧接着，用相较刚刚明显认真许多的口吻说道：“刘畅，今天这顿饭，不仅是帮你。某种程度上也是帮我。”
我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慢了半拍之后，沉声道：“恩，我理解的。”
余光中，秦莉看向窗外，欲言又止，“有些话说出来可能让你不舒服，但目前来说，没法改变。”
跟上了秦莉的节奏，我失笑道，“明白，说到底，你爸就是花钱买你乐意。至于你乐意的点是刘畅还是王畅，对他来说不重要。但前提是，我不能是个草包。”
秦莉转过头，目光柔和又坚定，“这是我回国之后的第一个投资。我不否认这里面有对你感情的因素，但我也真心的希望我能把这件事做好。”说着，秦莉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一起把这件事做好。”
抽空看了眼身边的人，转过头，我无奈道：“怎么好好一件事，被你说着说着，就跟慷慨就义似的了？”
不用看，这会儿秦莉肯定翻了我一个白眼，我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事情我肯定会尽全力做好，这点你不需要怀疑。但你刚刚说的感情因素……”再次转头，遇到了一束真诚到让我下意识避开的目光，赶忙目视前方，原本想要直白的话，瞬间转了个弯，“咱能不能先放一放？”
明显感觉到秦莉注视了我一会儿，强忍着转头的冲动，只听耳边传来一个带着些许低落的单音节，“恩。”
松了口气，我转移话题道：“那你这沈叔……”
话还没说完，秦莉已经明白了我想说什么，直接接口道：“他知道我对你的意思，而且也从侧面了解过你。你放心，他对你评价很好。你不用担心他会给你使绊子。”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对秦莉的信任毫无折扣。
一路到了地方。按照秦莉的指示直接把车开到了酒店门口。车还没停稳，就看到了一个身穿藏青色西服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材保持极好的40岁左右中年人，正笑着朝秦莉挥手。想必这就是她说的沈叔了。
秦莉推门下车，跟那个中年人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见她朝我走来，敲敲车窗，并没有上车的意思，我摇下车窗，听秦莉说道，“你拿好东西下车就行，把钥匙交给门童。”
把车钥匙交给门童，我背着包，提着一会儿要送给秦泰安的礼物，面色平静地站在中年人，眼神没有过多打量，因为刚才能看的都已经看过了。但这个中年人，却是毫不避讳地打量我。
秦莉站到我身边，挎着我的胳膊给我们互相介绍。
秦莉这动作让沈叔明显愣了一下，旋即脸上原本就不那么公式化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又柔和了几分。向我伸出手：“刘畅你好，最近听小莉说你名字都快听出茧子了。今天终于见着了。果然一表人才。我们莉莉眼光不错。”
基于路上秦莉的介绍，我相信沈叔嘴上虽然说的是客套话，但还是有几分亲近在里面。
我笑着伸手跟他握了握。沈叔跟我握手颇为用力，当然，并不是要跟我较劲的那种用力，这应该是他的习惯。碰巧，我也有同样的习惯，这让我对沈叔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我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秦莉挎我胳膊所带来的无奈稍纵即逝。双方第一次见面，虽然对方言语、表现都有亲近之意，但实际上我跟秦莉什么关系，自己几斤几两，还是要拎得清。
我微笑道：“沈叔您好。我就是本本分分打了几年工，秦莉没嫌弃就挺好了，一表人才更扯不上边。”
寒暄过后，沈叔领着我俩来到酒店三楼的一个餐厅包厢门口。
路上我调整到闲话家常的频道，“我刚刚听秦莉介绍，说您从小就把她当女儿看。她这从小就有两个父亲疼她，着实让我羡慕得不行。”
沈叔哈哈大笑，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道：“我要是真有小莉这样，能找个这么相貌堂堂，能力出众男朋友的女儿，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男朋友这三个字冒出来，我不敢轻易接。自从给我俩介绍之后就没出过声的秦莉，这时候娇嗔道：“沈叔！你家芳芳马上18了，要不了多久也会给你带个男朋友回来的。”
闻言，沈叔叹了口气，摆摆手无奈道：“她我可不指望了。只求她别给我带个外国人回来就行。”
见我一脸疑惑，沈叔解释道：“我闺女芳芳，现在跟她母亲在澳洲。”
我点点头，根据秦莉路上说的，十来年前这个芳芳就跟着母亲去了国外，也就是澳洲。这么多年下来，意识形态估计早就是个外国人了。弄不好还真可能给沈叔找个外国女婿回来。
眼看就要到地方，沈叔告诉我们，一会儿他就不作陪了。
因为这会儿另一个包厢还有个跟某部门领导的饭局，秦总（秦泰安）因为要来陪我们吃饭，所以那边只能他先过去应付一下。
他这话一出口，我瞬间感觉压力颇大。这秦泰安领导的面子都不给，反而把见我一面放到前头……
沈叔看出了我的紧张，口吻带着宽慰：“小刘你也别太紧张，我去那边是应付。秦总才是主角，所以他在你这儿也待不了多久，估计最多半小时四十五分钟，就要过去的。”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瞬间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年轻，有些情绪藏都藏不住。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秦莉会跟沈叔亲，就他这待人接物，两句话就能说到人心坎里的能耐，是个人都会不自觉地亲近。
带着略有感激的目光，我朝他点点头。
在沈叔即将推开包厢门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里面的人，是我有生以来面对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富商巨贾。一会儿但凡稍有差池，说万劫不复有点夸张，但不仅是我，还有老刘以及公司几十号人，未来几年的发展之路会受到巨大影响，这是毋庸置疑的。
念及此处，我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忽然间，手里微凉，低头一看，秦莉正轻轻地拉住了我的手。感受到手心的柔软，看着眼前人脸上晕染开来的微笑。来不及反馈，便听沈叔朗声说道：“秦总，小莉和刘畅到了。”
顺着沈叔的视线看往包厢内，只见到一个目测并没比他大几岁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一身笔挺的中式西服，正坐在包厢内抬头看向我们。
这，就是秦莉的父亲，秦泰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