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司遥缩在舟无渡怀里,尽量控制着呼吸。
因为睡前一场欢愉,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听觉判断舟无渡是睡着还是醒着。
应该是睡了。
他沉默着焦急,双目空洞地睁着,等待舟无渡发作。
在拜神教据地时,舟无渡也常搂着他睡,有时候夜里心痛之症发作,便会坐在床尾打坐调息。
这种时候是舟无渡五感最迟钝的时候,司遥轻轻踢他两下都不会被发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睡中的舟无渡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胸膛里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司遥屏住呼吸——
终于!舟无渡翻身坐了起来。
司遥在心里数着时间,然后轻轻叫了舟无渡一声:“教主?”
没有回应。
他轻轻摸下床,去摸白天舟无渡丢在桌子上的匕首。
因为看不见,他只能尽量放轻放慢动作。
“吱——”
腿碰到了凳子,司遥瞳孔一缩,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确认床榻那边没有传来动静才松了口气,绕过凳子摸到了匕首。
蹑手蹑脚地往回走,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跳出来,他听着舟无渡的呼吸,一只手扶住床沿借力,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匕首。
嘴唇微微发颤,他狠狠闭上眼睛,用力向下——
匕首破开皮肉的声音和舟无渡的闷哼同时响起。
司遥咬着牙拔出匕首,鲜血溅到他脸上,又狠狠刺了一刀。
舟无渡也不知是不是痛得太厉害了,这样都没反应,司遥知道自己应该趁机直接去刺舟无渡的心脏,可是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嘴唇被他咬出了血。
他拔出匕首,高高抬起胳膊。
却挥不下去。
外面突然一阵骚乱,紧接着响起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司遥知道,那是讨伐舟无渡的人来了。
“叮哐——”
匕首坠地,司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他看不见,摔了好几次,打斗声就在身边,他顶着满脸的血,茫然地逃窜,眼泪和血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一只手捞住了他的腰。
司遥狼狈喃喃:“舟无渡,你——”
“少主,是我!”
司遥愣了一会,才滞缓地叫出一个名字:“林守?”
“是,是我。”林守发觉司遥的瞳孔无法聚焦,立即抬手解了他的穴。
司遥的眼前慢慢恢复清明,林守的脸出现映入眼帘,他下意识问的却是:“舟无渡呢?”
林守皱了皱眉,抬眼看向远处和各大门派高手缠斗的舟无渡,冷声道:“快死了吧。”
司遥也看见了。
舟无渡右胸一个血口,腹部还插着一把匕首,正提着自己那把令人闻风丧胆的长刀与人交手。
忽然,他的视线穿过乱舞的剑刃刀口,远远朝这边来,正落在司遥脸上。
那眼神无悲无喜、无怨恨。
司遥怔怔回望。
一只手挡住了他的眼睛,林守轻声说:“少主,你累了。跟我回去吧,这边有几位门主在,不会让舟无渡跑掉的。”
司遥点了点头,哑声问:“父亲和阿雪呢?”
“门主已经回来了。”林守拍了拍他的背,“别担心。”
司遥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没有下文了。
“阿雪呢?”司遥颤声问,神情已经有些崩溃。
“少主,这件事太复杂了,”林守的唇角绷直,视线划过越来越远的舟无渡,“我回去再和你说。”
司遥的头突然一阵钝痛,他厉声问:“为什么不能现在说!林守,我命令你,说!”
林守只是低下头:“少主,我不知道。”
司遥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客栈,舟无渡已经破开拦截的人逃出去了,但他知道,舟无渡身上带着伤,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舟无渡撑不了多久的。
所以阿雪到底去哪了?
司遥猛地推开林守,冲了出去。
“少主!”
-
鲜血一路滴淌,指向镇外的黄土荒漠。
皓月山庄庄主早就带人堵在这边,舟无渡没逃多少路就被围住了。
他失血太多,已是强弩之末。
闫庄主板着一张威严的脸,直接一掌打坏了他的鬼面具锁扣。
面具滑落,露出一张清丽俊逸的脸。
正是“时观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