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小太监回答,他便昂首阔步,三步并作两步往承乾宫冲。
等到了以后,就见贵妃穿戴整齐,但整个人委顿在万岁爷怀里,他掐着手心才不让自己失态。
“微臣给万岁爷请安,您……”
“起,来看看贵妃。”
康熙略懂岐黄之术,寻常病症他也能看,可关心则乱,挨着贵妃滚烫的身子,他整颗心都乱的不成。
“微臣遵命。”黎少珩说着,便大踏步上前来,挨着手腕的时候,他心里就是一惊,这等高热,实在太过厉害。
他细细看诊过,这才一脸凝重道:“回万岁爷的话,贵妃娘娘这是风热夹滞证,适用豉翘汤,只是这高热,还请立马处理,用温水洗浴后,用烈酒擦拭脖颈、腋窝、大腿根等处降温。”
“豉翘汤所为何?”康熙问。
黎少珩就细细解释,这豉翘剂是他从栀子豉汤、凉膈散、大柴胡汤为根基,组合拆散所得,最后形成了豉翘汤,效果很好。
康熙挥手,示意他去写方子煎药,这才打横抱起贵妃,往浴室去。贵妃身子很软,跟没骨头一样,如今病的厉害,更是浑身使不上力。
他心疼得厉害。
他温柔地将水撩到她身上,泡了会儿,又抱起来用浴巾擦拭干净,慢慢地给她穿上衣衫。
贵妃小脸通红,摆弄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康熙恨不能以身替之,他是男人,身子强壮,这般高热自然无事,可贵妃柔弱不堪,哪里经得住这般摧折。
抱着贵妃回内室,一旁的梁九功躬身禀报,说是到上朝的点了,催他赶紧去。
康熙叫露白盯着,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上朝,他头一次尝到上朝时魂不守舍的滋味,这般牵肠挂肚,叫人放不下。
等下朝后,他匆匆又往承乾宫赶。
刚跨过大门,就见苏麻喇姑端着托盘跟霜白交代些什么,他低声道:“给朕吧。”
苏麻喇姑将托盘递给他,满脸担忧的询问:“贵妃娘娘是什么情况?”
康熙想起来就满脸阴霾,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一早起来就病了,他想想就心疼。
“黎太医说是风热夹滞证,吃上药好的很快,无碍。”他不忍老人跟着担忧,便往好处说。
苏麻喇姑觑着他的神色,心里就有数了,说着就告退离去。
康熙这才大踏步往内室去。
听露白禀报说都已经擦拭过了,但高热仍旧不退。
康熙看向一旁的黎少珩,就听男人恭谨禀报:“可佐以冰敷膻中、推拿清天河水、针灸等退热,实在温度太高,要几法并下才是。”
黎少珩急的眼尾一片猩红,前世那火场再次在眼前浮现,他咬着后槽牙,以舌抵着上颚,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救治晚宝。
而在此时他才发现,贵妃的身子粗看很是康健,遇着点火星子就能点燃所有亏空,让她身子彻底垮掉。
佟夫人!
黎少珩恨极了。
他小心翼翼地救治,一旁的康熙认真看着,努力的学习他推拿的手法,以期学会,下次再碰上,不至于束手无策。
金针扎在身上,姜岁晚迷茫地睁开眼睛,努力半晌,眼神仍旧对不上焦,眨了眨又闭上了。但是这片刻间,她瞧见了厉哥,心里就安稳下来。
黎少珩鼻尖沁出细汗来,他收回银针,低声禀报道:“禀万岁爷,贵妃娘娘的高热褪去些许,但这症候最是反复,怕是三两时辰,又会起高热,着宫人时刻看护才是。”
他恨不得自己守着晚宝,她病成这样,他却不能表露关怀。黎少珩连呼吸都带上几分压抑,可这样,对晚宝是最好的。
只要晚宝好,他都行。
说着他便转身走出内室,来到殿外亲自盯着熬药,又叫人拿他的医书过来翻看。
黎少珩唇线紧绷,恨自己平日里不够努力,没有研制出现代医药,没有高效退热药,让他束手无策。
而康熙在内室,亲自照看贵妃,时不时拿锦帕擦拭她脖颈、手腕等处,再给额上的冰帕子换下来。
她烧得嘴巴都起皮了。
康熙便用汤勺沾了水给她润唇,想着她昨夜昂首望着星空的模样,他眼圈便有些红,止不住的心酸。
“贵妃,快些好起来吧。”他说。
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还不如她起来皱着小鼻子哼他:“比你好玩呢!”
这样奶凶奶凶的也好。
康熙眨眨眼睛,眨掉眸中的水意,紧紧地盯着她,一边低声叮嘱:“去给贵妃备些清粥,她若醒了刚好可以喝。”
说着又沉默下来。
他喉咙发紧,心里恐慌极了。
便是他自己病了,看看脉案,叫御医开方子就当辟邪,从不紧张。
“晚晚……”
康熙无力的垂下头,握住她柔嫩的小手,心疼的无以复加。
“贵额娘怎么了……”门外传来压低的小奶音,紧接着就是胤礽走进来,一见贵妃的样子就开始掉眼泪。
“贵额娘是不是很难受呀。”他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呜呜,不想让贵额娘难受。”
“还不如儿臣生病呢。”
糯叽叽的小奶音带着哭腔。
康熙在他来时,收敛了所有表情,变得成熟稳重起来,他摸摸胤礽的小脑袋,轻声道:“别怕,过两日就好了。”
胤礽鼓着一泡泪,他不怕他就是心疼贵额娘。
“上次保成生病,喝的药可苦了,头也难受肚子也难受,可保成觉得,要是贵额娘好了,病在保成身上也行。”
他睁大双眼,努力解释,祈求地攥着康熙衣角:“汗阿玛,别让贵额娘病,转到保成身上就好了。”
康熙神色复杂,他俯身摸摸胤礽的小脸,摆摆手示意奶母把他抱出去。
胤礽就张着嘴无声的哭,他知道嚎哭会吵着贵额娘,却又忍不住不哭。
“儿臣不说话了,您别赶儿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