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第一日打照面,属实没多少话说。
然而后妃心里却惴惴不安,如今孝昭皇后去了,那承乾宫就是板上钉钉的后宫第一人,万岁爷原就偏疼她,而贵妃娘娘仗着情分,素来骄奢跋扈,不把后妃放在眼里。
这倒也罢了。
宜嫔和荣嫔对视一眼,都觉得棘手的紧,这素雅的旗旗装上了身,衬得佟贵妃又纯又欲,小脸粉粉白白的,将后宫诸人都给比下去了。
就连自负美貌的宜嫔也心生不敌之感。
而荣嫔的危机更重,她和万岁爷差不多的年岁,如何比得上这鲜嫩跟花骨朵一样的贵妃娘娘。
这般清丽逼人,这般灼灼其华,实在叫人移不开脸。
宜嫔一脸凝重,佟贵妃如今瞧着属实长进了,今儿简短的会面,竟有些猜不出她心思了,不如先前好琢磨。
“姐姐素来盛宠,许是无碍。”宜嫔笑吟吟的说一声,看着荣嫔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也没反驳,自转身走了。
真真令人难过。
众人心里还有计较,如今孝昭皇后的孝期过了,万岁爷也该传召人侍寝了。
这谁是头一个,谁就有不尽的脸面。
后宫里头都在盯着,如今敬事房的小太监个个肥的流油,手里有点余钱的都要去打点一二,这不求将自己的绿头牌给摆前头,便是擦拭干净些也好。
只有敬事房总管太监梁德心里苦,他知道,如今万岁爷除了去承乾宫佟贵妃处坐坐,旁的一概没意思。
面对宜嫔跟前大宫女雪鸢骄横的小脸,梁德怀里揣着厚厚的一沓银票,他只得笑着赔礼:“姑奶奶,都照你说的做了,你尽管放心便是,回去安心等着。”
雪鸢狐疑的看着他,颇有些不相信。却只能半信半疑的回去。
然而姜岁晚也在唏嘘,宜嫔的小脸真嫩,惠嫔有种知心姐姐的温和气质,而荣嫔不骄不躁,规矩极好。
“禀娘娘,秀嬷嬷求见。”小太监王炳忠进来禀报。
姜岁晚眉眼一挑,请了人进来,就见一个年长些的妇人走进来,穿着褐色的嬷嬷服,头发抿地一丝不苟,只插着一只老银素簪。
见了她便跪着请安,神态恭谨。
“嬷嬷快请起,劳烦嬷嬷来帮忙,已经过意不去,快别见外了。”
姜岁晚笑吟吟地赏了她绣凳坐,她有心试探,便叫一旁的玛禄伺候着上茶,温声道:“嬷嬷喝茶。”
室内寂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看着面前主子脸上亲切温柔的笑意,秀嬷嬷不禁想起方才来的时候,众人都说贵妃娘娘是个跋扈不知事的,叫她睁只眼闭只眼糊弄过去便罢了。
但是一打照面,秀嬷嬷便知道,这位主子糊弄不了。她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她视线在转身离去的玛禄身上转了一圈,心里就有数了,她客气的道谢后,看着贵妃娘娘转身回了内室。
“贵主儿,昨日的香卤豆筋吃着好,到底早上不能用,小厨房给您奉了奶蛋羹,一碟子香椿鱼,一碟子清炒荠菜,再有五色粥您喝着看香不香。”露白甜甜地哄着她。
姜岁晚昨日想开了,胃口也开了,她得带着厉哥那份儿一起活下去。
“成。”她小口小口秀气地吃着。春日的膳食随着时令,也格外的鲜嫩可口。
等她用完膳,端着茶盏漱口的空档,秀嬷嬷挑开晶帘走过来,见一旁的玛禄正端着铜盆供贵妃娘娘洗手,她便躬身恭谨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于宫务上略通一二,先前却是做过医女的。”
她提起这个,进门又先瞧了玛禄,姜岁晚便懂了,接下她这个投名状,笑吟吟道:“那正好,来给本宫号个脉。”
一旁的玛禄白着脸,却动也不敢动。
秀嬷嬷给贵妃把脉时是笑着的,搭了一会儿,却没忍住神色凝重地换了只手。她心想坏了。本想着卖个好,不曾想却掉坑里了。
“还请娘娘屏退左右。”她神色有异,正想说话,却听见外头小太监的传报声:“皇上驾到……”
姜岁晚抬了抬手,迎着出去,透过菱形窗格,她看到的康熙便显得模糊不清。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她温声道。
康熙刚下早朝,身上还穿着明黄底绣海云纹龙袍。承乾宫的奴才跪了一地,连这天底下至尊至贵的男人脚下靴子都不敢看一眼。
“起。”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掌握住她清瘦的胳膊扶起她。康熙一愣,掌中细骨伶仃。
佟贵妃清减的让人心疼。
那双眼睛也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绷着脸,心想佟贵妃又在用那双清凌凌叫人想把她弄哭又舍不得她哭的眼神看着他。
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姜岁晚薄唇轻抿,软声道:“万岁爷先喝些茶。”用茶点把嘴巴粘住,应该就不会寻她是非了。
然而——
帝王并不好糊弄。
“方才你屏退左右,只余秀嬷嬷,是要说什么体己话?”男人嗓音低沉带着磁性。望着她的眼神带着调侃。
姜岁晚腼腆一笑,看向一旁的秀嬷嬷,姣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些许腼腆羞赧:“还没开始说,您就来了。”
帝妃二人看向僵着脸的秀嬷嬷,想要听她有什么紧要话讲,这般神秘兮兮。
秀嬷嬷跪地,颇觉棘手,宫里头有些话说错是要掉脑袋的。
有心给贵妃娘娘递上投名状,却不能当着万岁爷的面说,她当即心念电转,想着用什么足够重要的说辞糊弄过去。
然而帝王威势尽显,紧盯着她的深邃目光比鹰隼还要犀利,不过片刻功夫,就叫她汗湿重衣,今日若是掰扯不出,怕是要得咎了。
她跪在地上磕头,连求饶都不敢。
却听一声清冷的女音响起,救她于水火之中。
“这事儿呀,万岁爷听罢保管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