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夫人求见。”
“传。”
看着被霜白搀扶进来的佟夫人,姜岁晚笑着上前迎接,佟夫人一瞧见她,连忙要跪着请安。
“快起来。”姜岁晚眉眼温柔,轻笑着道:“你我骨肉至亲,何须大礼?”
互相寒暄过,这才一道坐在几案前。
佟夫人笑的很是慈祥,连说她在宫里纵然千好万好,但是吃不着家里粗茶淡饭也是遗憾,故而给她带了点心来,有空且用上几口,也算是全了她一片爱女之心。
“夫人且放心呢,我家贵主儿最爱家里的味道,送来的点心每次都要吃好几日,坏了都舍不得丢。”露白笑眯眯的奉承。
每次夫人来,娘娘心里就高兴。
姜岁晚娇嗔的横了她一眼,这才看向佟夫人,轻声道:“辛苦您走这么远了。”
“臣妇能瞧见娘娘,心中已是快活。”佟夫人微微倾身过来,她压低声音道:“你在宫里才辛苦,好在你是万岁爷表妹,心尖尖上的娇疙瘩,臣妇就放心了。”
姜岁晚险些没绷住神情,她眸色幽深一瞬,转而又一脸信赖的点头。
宫里头艰难,清宫最是苛责,康熙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何佟贵妃有跋扈的名声。
“太医你使着可顺手?”佟夫人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轻声问。
“经验充足,倒是极好的。”姜岁晚想着那白胡子太医许是佟夫人在她跟前埋的钉子,故作任性的试探道:“就是年迈,想换。”
她想听佟夫人怎么说。
“经验丰富之人怎能不年迈?”佟夫人一脸紧张,殷切叮嘱:“他是我们家特意给你找的,你且长用他才是。”
姜岁晚笑了笑,她软声道:“都听您的。”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又起了试探的意思。
看向佟夫人拿来的黑漆描金的食盒,她伸出纤白的手指,缓缓的打开,用玉箸拈起一块桂花糕,迎着阳光看了看,枣泥糕很是精致漂亮。
“夫人,您吃一块尝尝。”她笑吟吟的看着她道:“看和宫中有何不同。”
佟夫人面容一滞,慌乱片刻,这才压低声音道:“家里还有呢,这是给你带的。”
“当初和夫人一起吃桂花糕,何其快活……”姜岁晚落寞的垂下眼眸。
佟夫人却再三推辞。
而在此时,探望的时间到了,她连忙离开了。
姜岁晚看着桌上的糕点,捂着微痛的胸口,她皱眉,是佟贵妃在难受。然而片刻间,那心痛便灰飞烟灭,她身上登时一轻。
“你心愿已了么?”她伸出手,接住一瓣散落的梨花。
她今日试探,字字句句都是自己想问的一切,得到的结果不尽如人意,然而有些话不用说明白,露出点尾巴就足够猜到了。
前世佟贵妃不懂,怕是有亲缘在心里,当局者迷的缘故。
看着那桂花糕,姜岁晚凑到鼻尖轻嗅。
“就说霜白身子不爽利,请黎少珩来请脉。”
她吩咐过,就叫露白提着花洒,跟她一道在廊下给她刚种下的种子浇水,争取早日破土而出。
“花崽崽乖乖的长大哦。”姜岁晚桃花眼笑出弯弯的弧度:“要不然就给你薅了扔掉。”
正说着,就听奴才禀报,说是黎太医求见。
“传吧。”她说。
露白赶紧用打湿锦帕擦拭她细白的小手,又奉上香脂给她抹手。
等收拾停当,就见黎少珩慢慢的踱步进来。
“微臣给贵妃娘娘请安,您万安。”他冷淡的声音响起。
“起。”姜岁晚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秀致的下颌点着桌上的桂花糕,轻笑:“看看。”
黎少珩躬身,拿起桂花糕浅尝一口,他垂眸,低声道:“禀娘娘,同出一源。”
话没有说的很详细,但是姜岁晚懂了:“确定?”
“嗯。”黎少珩回。
听到这个答案,姜岁晚心中惋惜,却觉得很是诧异,这其中的逻辑她想不明白,这佟家的姑娘做贵妃,对佟家的如日中天有利无弊,怎的还会毒害贵妃。
就算有同宗贵女入宫,哪里有亲女来的好。
姜岁晚沉吟,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劳烦黎太医了,你先回去吧。”
说着又叫露白拿荷包赏他。
黎少珩收下,这才躬身告退离去。
庭院中,梨花片片落下,姜岁晚不过略站了会儿,头上、肩上就落了好些。
“去摆羊肉锅子来。”她想吃了。
眼瞧着越来越热,再吃羊肉会显得燥,时下还能勉强吃两回。
因着承乾宫点过膳,天色刚擦黑,御膳房的小奴才就赶紧过来送食材,炖了半日的羊肉酥烂,噗噗地散发着独有的香气。
锅子里的火没断过,现在还在咕嘟咕嘟地冒泡,叫人瞧见就想吃。
旁人围炉煮茶,她围炉炖肉。
都是极痛快的享受。
“佟贵妃好兴致。”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姜岁晚登时僵在原地,连男人低沉磁性的低音炮都没来得及欣赏。
救命,她姿势不雅的在吃锅子。
康熙缓缓走近了,他在姜岁晚身旁坐了,矮凳对他来说太矮了,两条大长腿便有些无处安放。
一条腿半蜷着,一条伸的笔直。
姜岁晚小脸晕红,她局促的抠着手指,软声道:“臣妾给您斟酒。”
说着她拿起一旁的酒壶,颤着手,往面前的酒杯中倒酒,酒液溢出,她反而不紧张了,姿态从容起来。
“您尝尝,薄酒一杯也不负这春日梨花。”姜岁晚脸蛋红扑扑的,昂着白嫩嫩的小脸看着男人。
康熙轻笑:“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声音中含着调侃的意味:“有晚晚在,确实不负这春日时光。”
“咳。”姜岁晚垂眸敛神,耳根子都红透了。她看着一朵梨花飘下,慢慢地,坠入这一杯清酒中。
“晚晚脸怎么红了?”低哑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