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敬神十七年。
七月十五,中元节。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汾城的百姓们身着白衣,虔诚地在祭台下跪拜着。
而跪拜在祭台正面的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正从祭台后面的阶梯悄然而上,登上了那高高的祭台。
察觉到来人的老天师回过了头。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团黑泥就糊在了他的脸上。
紧接着,踢裆撩阴插眼锁喉一套阴损招数全招呼在了老天师的身上,心知来者不善的老天师抬手想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却立刻被人打断了胳膊。
他又想咬断舌头,可一条抹布先一步就塞进了他的口中。
接着老天师就觉得自己被套在了一个麻袋里,还被绑在了石台上,让他想滚下高台自杀都做不到。
老天师傻了。
他有种不论自己想做什么,都会被对方提前预判到的感觉。
绝望的老天师只能寄希望于汾城的秽神。
他确信,秽神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一年一度中最重要的中元节仪典被破坏。
尤其是对于这汾城的秽神而言。
绑完了老天师的曲如意站在高台上,望着曲府的方向,轻轻开口。
“三,”
“二,”
“一。”
等她数到一,曲府那边便立刻传来了孙氏的咆哮声。
就跟曲如意和孙氏提前约好的一样。
在咆哮声中,祭台下的曲府下人们起身,朝着祭台上走来。
而曲如意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等着这些身形扭曲的下人们登上高台。
登上祭台的曲府下人们,扭曲地扑向了曲如意。
曲如意则淡定自如的,朝着祭台西侧便是一跃。
若是恐高的人,站在祭台上看一眼只怕都会吓得腿软。
可曲如意跳的却格外冷静,甚至可以用闲适来形容。
下落的过程中,曲如意一把扯住了旁边酒楼那竖起的幌子。脆弱的幌子不堪这突如其来的力道猛地折断,但曲如意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在幌子断掉的同时,曲如意已经借力往前一荡,让自己撞破酒楼的窗子,落进了酒楼中。
今天酒楼虽不营业,但店里也摆着好酒。
曲如意淡定地拍开了一坛好酒的泥封,拿酒碗倒上了一碗。
她只喝了一口,就听外面传来了惊呼声和议论声。
“刚才那是谁!敢在中元节如此胡作非为!”
“天师大人呢?”
“是曲如意,曲如意把天师大人给害了!曲如意想破坏中元节!”
“她是想得罪神仙吗!是想害死我们吗!”
曲如意知道,百姓们会因为她的捣乱而愤怒。
但她更清楚,这其中少不了孙氏在作祟。
李双全告诉过曲如意,汾城的百姓身上都有秽,哪怕大部分人都还不至于像曲家下人一样会被孙氏随意控制,但孙氏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们的意识。
曲如意听到了酒楼下面的吵闹声和脚步声,听到了登登登的上楼声。
她只是笑笑,又喝了一口酒后,抄起凳子,猛地砸碎了酒楼上放着的几坛子烈酒!
酒坛破碎,酒水四溢,而曲如意淡定取出早准备的火折子,在百姓们登上三楼之前,点燃了烈酒。
火焰,顿时弥漫开来!
火光中,曲如意又从酒楼上跳下,她早在此准备了一方草料,让她落下时能有个缓冲。
酒楼突然燃起的大火让百姓们一时间失去了曲如意的踪迹,而曲如意则趁机赶到了最近的驿站,放开了驿站马厩里所有的马匹,又在马厩中洒下了一把随身带着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瞬间惊得马匹惊慌失措的嘶鸣狂奔,让本就因大火慌乱的百姓们更不知所措了。
此时的曲如意,却已经踩着阶梯,慢悠悠的回到了祭台上。
祭台上,有两个汾城百姓正想着解救被绑住的老天师。
见曲如意上来,两人都是如临大敌。
其中一个年轻男人更是一脸愤恨和痛惜地望着曲如意:“曲妹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今天是中元节,是神仙降临的大日子!你怎能如此胡闹!”
“神仙定会发怒,我们汾城人都要被你害死了!”
曲如意嘿嘿一笑:“神仙发怒才好。”
“我就怕它不够怒。”
“不知悔改!不知所谓!不知好歹!”
那年轻男人咬着牙,朝着曲如意便抡起了拳头。
可曲如意却转头,看都不看他,只是朝着正在试图给老天师松绑的另外那人走去。
但,就算是曲如意不去看,那年轻男人的每一拳,却都诡异的落了空。
明明曲如意看上去只是在往前走,但她的每一步,又像是在躲避年轻男人的攻击。
年轻男人的表情变得格外惊惧,他不知道曲如意是怎么做到的。
“怪物……怪物!”
年轻男人忽然尖叫出声,然后死命地挥拳朝着曲如意冲了过来。
曲如意身子一拧,优雅地一个侧身。
年轻男人当即便被让了过去,和另一个给老天师松绑的汾城百姓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抱歉啦,刘大哥,宋大伯。”
而等他两人狼狈的起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曲如意的声音。
他们回头看去,曲如意正掂着一块板砖,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等将这两人打昏过去,曲如意站在祭台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汾城内因为着火和惊马而乱成一团的百姓们。
这很乱。
可曲如意知道,这还不够乱。
她还要让汾城更乱。
要让每个百姓都自顾不暇,甚至人人自危。
想要对抗疯狂之人,她就要比疯狂更疯狂。
这是她在之前的七十三次循环中,得到的结论。
即便这样会将汾城毁个大半。
但,不破不立。
“接下来,孙氏就该出手了。”
李双全站在曲如意的身后,说道。
他眼看着曲如意在一次次死亡中进步,在一次次磨砺中成长。
他想过这小姑娘会在第多少次放弃,十次,二十次,三十次?
但他都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