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簌簌的落下,将漆黑的旷野,一层一层染成白色,这一年关于四季的记忆,全然深埋在土层中,纵然来年有新绿,定然是全新的版本。
晚上十一点,马子房还没有一丝睡意,手边的茶壶里,已经反复泡了不下十遍,寡淡的没了一点滋味。肚子里晃晃荡荡,如同装满了水的水袋。
他还想再喝一杯茶。
眼角的疲惫,像是夜的暗影,笼罩着眼前的一切。
晚饭时,丁野不经意间向提起,已经有了新的任务,明天就要返回省城,年后将不会再回来。
消息来得太突然,马子房欢蹦的筷子,突然就下不去了。两人沉默着,努力的将饭吃完,吃了什么,吃了多少,全然没有任何印象。
真的要走了吗?他推开门,风立刻卷着雪花,迎面扑来,强劲的力道,推得他身形一晃,险些坐在地上。他扶住门框,风雪便越过他的两侧,钻进了屋子。
丁野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走过去,敲门。
丁野开门,穿了白色兰花睡衣,床头放着一本书。
行李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摆在床边。马子房问:“不能不走吗?”
风从门外涌来,侵入到屋子里,丁野关好门,转过身来,脸上不见喜怒:“你知道,我就是个打工的,当然得听老板的话。”
“我去同戴义鹏说去,咱们这儿工程还没有完工,你是主要负责人,怎么能说撤就撤呢,这不是儿戏吗?”马子房神情激动起来,马上就掏出手机要打电话。
“你跟他说也没有用,走是我的意思。”
语气无比生硬,马子房的手停在按键上,终于松开,叹了口气,颓然坐到床上。
或许是不想让局面太僵,丁野主动解释:“不止是公事,还有点私事,你知道,我有个弟弟,马上大学毕业了,要考研,我需要回去照顾他。”
理由非常充分,但马子房觉得太牵强,他怒气冲冲的道:“他已经那么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难不成你能照顾他一辈子?丁野,你不要再找借口。”
丁野走近了些,抿唇笑道:“子房,你不要再孩子气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你能给我什么?你会娶我吗?不会。即使你会,我也不愿意在这穷乡僻壤度过一生。”
马子房闻言,败下阵来:“可是,我们两个都已经…”
绯红在丁野的脸上稍纵即逝,嗤然一笑:“怎样了?青春男女,打磨彼此之间的寂寞罢了,你不会就此认为,咱俩有多深的情谊吧?不要太认真,忘了我。”
情知丁野是拿话在伤他,好努力走的绝情一点。他恼怒不已,却使不上劲儿,拿她没有办法。
丁野接下来的话,让他更难过:“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只当是免费找了次鸭子。”
鸭子吗?马子房冷笑,怒火肆虐,浑身气极而抖。丁野表情更加肆无忌惮:“你要是想要,咱们可以再来一次,毕竟,你长得还可以,劲头也足,除了技术差一点,其他我都挺满意…”
话未说完,这只免费的鸭子就暴走了!丁野眼神一凛,旋即冷笑起来,目光毫不示弱的迎向马子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鸭子看不起。
马子房坐在床边,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扔到地上踩灭:“我明天送你,可以吗?反正要去送纯纯回市里,顺路。”
丁野理顺杂乱的长发,沙哑着嗓音道:“好!”
“早点休息,明天见。”马子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远去,天地回归宁静。
丁野跳下床,将门从里插好,钻回被窝里,关了灯,再度打开,跳下床,将地上的烟头捡起,小心翼翼的用抽纸包好,塞到了随身用的包里,将拉链拉上,才返回被窝。
寒冷与哀伤同时袭来,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窗外,风雪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