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被王毛蛋的亲信发现,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赵富强没敢多做停留。
但是他的话,如一发延时爆炸的钻地导弹,直插入马子房的心头,虽然没有立即爆炸,但只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他说的是事实,事情就比较棘手了,不但水库建设会受到影响,甚至整个水利大会战,都将成为一场笑话。
补偿款是由村里造表,乡里审核,水务局审批,然后财政拨付乡里,乡里再跟村民兑付。
看似一环套一环,没有操作的空间,其实很简单,多立几个名头就行了,这种事情在乡里司空见惯。
最后拿出一小部分,给老百姓兑现,其他就进了小金库,或者个人腰包。
从职责上来说,好像跟他没有啥关系,但这就是定时炸弹,时刻威胁着小王庄水库建设,甚至更大范围的稳定。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倒计时,在滴答滴答的走着,数字越来越小。
上面下来的钱,是专项资金,当然必须得用好。地方的配套资金,更是全县干部的捐款,要是出了幺蛾子,马子房不敢想象,会面临什么样的风暴。
河畔流水淙淙,夜风钻入河谷,从窗户浸入屋中,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天气啊,可是马子房,有史以来第一次,为了工作失眠了。
他想和司玉端打个电话,倾诉倾诉,最后还是放弃了,如果真有问题,他一个人承担就好了,不能拖累她。
想了一夜,他决定不动声色,该干嘛干嘛。不能仅凭赵富强只言片语,就去贸然掀盖子,到时候,无论是潘德印,还是岳瀚达,都收不了局。
他决定,先到天王木村逛逛再说,会一会那位出了名的当家人。
赵富强反映的是赵家拐的事儿,他要确定一下,是不是几个村都有类似情况,是个什么操作模式。
天王木准确来说,应该叫南天王木村,坐落在河畔南岸,与北岸的北天王木遥遥相望,村口一座天王庙,供奉托塔李天王和四大天王,在全县境内,类似的庙仅此一座。
庙门前,一棵大槐树通天彻地,树干需两人环抱,树荫遮了足足两亩半地。
天王木村,以天王为名,以木为象征,以河为界限。
南北天王木,为了方便,称为南王木,北王木,这只是村人自己的称呼。
在其他村的人看来,明明就是一个村子嘛。本省的人称南天王木为天王木村,邻省的人则称北天王木为天王木村,都是正统名头。
天王木除了天王庙和大槐树,另一个象征就是支书邓成功。
邓成功高大的个头,络腮胡子,说话震得人耳膜嗡嗡响。
他出名有三个原因:
一是学历高,正儿八经高中文凭,别小看这一点,农村的高中生还真不多。
二是栽树多,独自一人,愣是在在荒山上种了上千亩经济林,后来更是大展宏图,成了全省有名的种树劳模。
三是带领村里开矿致了富。
他自小父母双亡,成了孤儿,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当初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弱弱的小生命,不但艰难的活下来了,而且会长成一条壮汉,成为全村的大统领。
村里人提起邓成功,满满的都是佩服之色,不仅是因为他行事公正、果决,具有威信,更重要的是,他算是村里少有的“高材生”。
邓成功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从小学开始,一直是班里第一名,竟然一路升到了县一中。
如果不是家境贫困,说不定能考上大学,也有人说,他是考上了大学的,最后自己把通知书给撕了,因为没有钱去上学。
回到村里的邓成功,才发现根本没有容身之地,家里的房子早就塌掉了,不是没人肯收留他,事实上有好几户都想招他做上门女婿。
但他还挺有骨气,不想寄人篱下,直接就上了山,在山上一呆就是五年,每天就做一件事,种树,种树,种树。
他只想踏踏实实靠林木赚点钱,娶个媳妇,传宗接代,不让这一脉在自己手里断了。
从第三年头上,回报就来了,邓成功成了远近闻名的小致富能手,村里人看他的目光,开始透出尊敬的成分。
姑娘们更是早就盯上了他,其中就有老支书的闺女,比他小上三四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有事没事就爱往山上跑。
眼见着闺女要落到他手中,老支书沉不住气了,被动不如主动。
“成功,你是有文化的人,踏实向上,是个可造之材,土里刨食太亏了,跟着我到大队干吧。”
就这样,邓成功成了一名村干部,而且是老支书亲自栽培的希望之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叫时也命也,一切都归结于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