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洛阳纸贵

浩浩荡荡的春从南方漫卷而来，涌入洛川要塞，进了上城区的花园，却不进下城区弃民的眼。

下城区有的永远都是灯火缭绕的红黑色，不见阳光，也不见春色。

不过，下城区的弃民又有谁会在意呢？

现在所有人在意的都是夜魔的头颅，用那肮脏的血换来金灿灿的钱，再用金灿灿的钱换来想要的一切。

残酷的生存环境不仅不允许阳春白雪，也不允许下里巴人，只允许拥挤成一团、简单、粗暴的喧嚣……

穿着破烂的商贩用手半敞开自己的棉袄，遮在身前，对着客人异常神秘地说道：“这可是异常宝贵的《猎魔手记》，这里面记载着夜魔的所有特征，并且详细地描写了猎杀的方法。有了它，猎杀夜魔就跟杀鸡一样简单！”

“多少钱？”客人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一个金币！”

“屁！你就这么一页《猎魔手记》，也敢要这么贵？！”客人勃然大怒。“就算修仙法门也不能这么贵！”

“嘿！”商贩咬了咬牙。“看你也是个实在人，不跟你多啰嗦，五十银币！”

“就十银币！”

“不卖！”商贩翻脸，直接裹上了自己的破棉袄，不再让客人多看一眼。

客人拂袖而去。

待对方走出十步，商贩懊悔地叹了口气，喊道：“哎——！要不是我急用钱，我跟你讲，我绝对不会卖给你的！就这东西，我告诉你，绝对就是摇钱树、聚宝盆！洛川要塞外面是什么？是夜魔吗？屁！那是遍地黄金！这玩意儿是什么？这就是捞黄金的网！哎！今儿算是让你捡个大便宜了。我是真的急着用钱，要不然……”

客人痛痛快快拿出了前，商贩磨磨唧唧拿出了那一页纸，两者各得其所，立刻分别而去。

商贩又念叨了好一会儿，见左右无人，便立刻迅速地打开自己的柜子，从厚厚的书上撕下一页，再次裹到了怀里，眼睛里闪烁着贼光，盯着下一个上钩的人……

杂乱的角落里正在发生了一场血战，双方数十人持刀互砍，最后动用了火枪，将这几步大小的地方染成了鲜红。

四周的人没有躲起来的。花眼的老大爷钉着破皮鞋，时不时地抬头看，还以为是一帮子人在唱戏；四层楼的胖大妈，敞开着怀，手里攥着一把南瓜子，看得津津有味；拿着铁风车的孩子在巷道里跑来跑去，丝毫没有觉得危险就在身边……

数十人的血战，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从血泊中站起来，手中捏着一本浸血的《猎魔手记》，环顾了一圈，夺路而逃。

“《猎魔手记》是我的了！有了它，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猎杀夜魔！就能换来无穷无尽的钱！从此以后，我也能跟神民一样了……”

只是这名最后活下来的人不知道，在他这里奉为宝典的《猎魔手记》，早已经满大街都是。

荒诞的如同戏剧一样的事情在洛川要塞的每一个角落上演，让人觉得可笑，也觉得可悲。

原本应该如同霸王八式一样在第一帝国里面全面推行的《猎魔手记》，从帝都层层传递，最后竟落入了几个人的手中，成了牟利的手段。

从一开始的书比金贵，到后来的人情交易，再到后来流传到底层时层出不穷的诡计。

明明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却变得复杂无比。

当人们知道第一帝国推行《猎魔手记》的消息时，书店已经被人垄断，“洛阳纸贵”不再是书中的四个字，而是事实；而当人们读懂《猎魔手记》，准备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制作猎魔工具时，又发现所需要的材料全部被囤积到了一处，价格早就让人望而却步……

不论人们做什么事情，得到的消息总是晚一步，而那些早一步的人，站在人们的头顶，不动声色地奴役着这些愚昧且蠢笨的人们。

弃民，好似就该拥有这样的命运！

……

风月楼上没有明月，也没有春风，但这并不妨碍风月。

自从《猎魔手记》从这里流传出去后，风月楼就成了下城区里屈指可数的场所，一般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入。

风月楼的中年老板拿着高脚杯，恭敬地敬向乌寒钟。

“多谢乌先生的赏识，让风月楼彻底打响了名声！”

乌寒钟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冷不热地说道：“只要你为神教办事，就不会活的太差。”

“我能有幸跪拜在神教下，是我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此生定为神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整个洛川要塞最不缺的就是人，也不缺能办事的人。”

“是。”

“要是这件事情办砸了，自然会有人代替你。”乌寒钟不留情面地说道。

面对弃民，神民根本不需要以平等的姿态与其相对，乌寒钟这样能够正常说话的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绝对不会出半点岔子！我会让洛川要塞里面半数以上的雇佣兵团，全部参加到这件事情里面来！绝对能够达到您的要求！”风月楼老板说的异常坚定，背后却已经渗出了冷汗，他太清楚“替代”这两个字代表什么了，自己作为被替代的那个，绝对会从这个世间消失。

“你已经办砸了一件事了。”乌寒钟冷声说道。

那日乌寒钟怎么也没有想到夜歌他们竟然会提前离开风月楼，他信誓旦旦地以为夜歌会找上自己，却没有想到对方竟根本不在乎成为神民的诱惑。

夜魔卷土重来的大环境下，所有的势力都在抢人。充当炮灰的应有尽有，可以起到中流砥柱作用的却少之又少。就算是神教，也必须抓住每一个有能力的人。

像夜歌这么年轻，境界又如此高的人，乌寒钟说什么也不想放过。要是能够将夜歌招揽进来，他在神教里的地位又将上升一个台阶，自己帮派的势力也会更强一分。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不出三天，一定给乌先生找来那个叫——唐棠的人！”

“你看起来很弱吗？”唐棠不解地问道。

就是出门买饭而已，唐棠跟夜歌就遇上了三次打劫，这些人无一不被夜歌给打的瘫坐在地，连跑都跑不了。

夜歌仍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色苍白，双眼无光，慢悠悠地走着。

任由谁来看，夜歌都不像个强者，可唐棠却从不觉得夜歌比之前弱在哪。

“我不弱吗？”夜歌缓慢地说道。

“强的跟一头疯牛一样！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瞎了眼，偏偏要挑你这样的人抢，就不怕被反抢吗，看看一个个被揍的跟猪头一样？”

“看来这里的人同样过得不太好。”夜歌细细地思索着所看到的一切。

曾经夜歌也认为军功令的颁布能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化解神民跟弃民的矛盾，最起码在夜魔没有彻底消灭之前，神民跟弃民几乎可以站在平等的地位。但这些日子所见的一切，让夜歌不得不深思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

囚禁于牢笼之中，当做牲畜一样买卖的人；擂台之上，赤手空拳，互殴至死，用以赚取人赌注的人；葬身在夜魔口中的人；街道上械斗而死的人；安居于家中突然被杀的人……

弃民，还是弃民。

神民，还是神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