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歌……”
“小豆子,你终于醒了!你想吃什么?不,你先别说话,你好好躺着,别说话,好好躺着。”夜歌急忙说道。
“可算是醒了,要不然就得两条人命了。”王半仙无奈地说道。
……
快要锈到散架的火炉里再度燃起了火,层叠的铁锈被烧得通红,不知何时就会掉下去,当铁锈再掉下去的时候,这火炉多半也就会垮了。
“还真是托你的福,我家里好几年没这么暖和过了,整个弃民第三区啊,也就你夜歌这么有钱,能这么奢侈地烧煤,烧煤啊。”王半仙拿起一小块煤,不舍地放到了火炉中。
大狗看着躺在床上的小豆子,坐立不安,问道:“半仙,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有什么法子?”王半仙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们有钱,就不能通过黑市买药吗?”
王半仙嗤笑了一声,说道:“有钱怎么样?有钱了不起啊!你脖子后面有‘神纹’吗?有‘神纹’才了不起!就算你身无分文,脖子后面是个‘白银神纹’,医院照样无偿救你。没有‘神纹’就只能在这……”最后两个字“等死”他没有说出来。
“你不是半仙吗?你倒是作法啊!”大狗着急地说道。
“去,瞎说,可不能渎神!”王半仙端了半碗珍藏的南瓜子,蹲坐在火炉旁,一粒一粒地精心地烤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吃南瓜子!你这个兽医!”大狗闻到南瓜子的香气,咽了口唾沫说道。明知道王半仙是个兽医,可所有人都只能来找他医治,因为他是唯一还懂点医术的人。
王半仙一抬头,用下巴指了指,说道:“喏,夜歌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大狗看了一眼枯坐着的夜歌,不忍跟其说话。
“兵工厂让你来的吧。”熬了许久的夜歌,一开口声音带着嘶哑。
“兵工厂能指使动我?”大狗强装无所谓地说道。实际上他被命令,带不回夜歌,他也不用继续在兵工厂干苦力了。
见惯了生死的夜歌很清楚,小豆子的伤口是感染了,所以才会这样高烧不醒。其实这里的人,只要受伤了,就没有不感染的。
“王半仙。”
“嗯?”
“有什么办法能弄到药。”
王半仙一下子愣住了,急急地说道:“夜歌,你不要冲动!你不清楚我们这种弃民是没有资格进入神民区的吗?就算你通过下水道进入了神民区,那又怎么样?对,没错,你身手好,枪法好,脑子也好,可是你还是肉体凡胎啊!一刀子捅进去,你也会流血啊!一枪打在脑袋上,你也得完蛋啊!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我们只是弃民。”王半仙说完这句话,就好似没了力气,向一旁走去。平时喋喋不休的大狗站在一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们只是弃民啊……”夜歌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弃民,没有挣扎的权利。
“夜歌……”正在高烧的小豆子再次睁开了眼。
夜歌凑上去。
“夜歌,我想去看阳光。”小豆子半睁眼看着夜歌。
“好,我带你去!”
王半仙想阻止,张了张口,最后塞进了一粒南瓜子,食之无味地嚼了起来。既然那是小豆子最后的愿望,也就没有阻止的必要了。
夜歌给小豆子裹上厚厚的衣服,背着对方,离开了王半仙的住所。穿过一条条狭窄崎岖的街道,夜歌带着小豆子来到了“割袍墙”前。
黑铁城就如同一座火山,城墙高耸入云,致使城内能够见到阳光的区域只剩一半,这部分自然是神民才有资格居住的地方,而弃民只能一辈子生活在阴影之中。“割袍墙”就是神民跟弃民的分界墙。
为了不让 “割袍墙”提醒神民对面住着肮脏的弃民,墙上爬满了荆棘,既当成装饰也是一种阻碍。
靠着一条秘密的小径,夜歌带着小豆子穿过了墙,却不能穿过荆棘林,因为一旦被人发现,那就会被立刻处死。
弃民,不可擅自进入神民区。
割袍墙只是一种形式上的隔断,真正的隔断是无法跨越的阶级。
一缕缕阳光斜斜地照下来,清晰可见。
小豆子伸出手,穿过阴影,缓缓地向前。
可手臂的长度有限,无法再向前,再向前,身影就会暴露在神民区。
“夜歌,要是有来生,我想做一只飞鸟,可以飞过割袍墙,飞过荆棘,飞过任何阻碍。”
“可以挣脱与生俱来的黑暗。”
“去看看阳光。”
距离阳光,只不过还剩下一寸的距离而已。
只差一寸。
不可逾越。
“好暖啊……”小豆子笑着说完这一句,便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