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珠跟着萧长荆来到宣德宫暖阁,暖阁外有禁卫军把守,他们得了皇上圣旨,无论宣德宫如何,都要保证暖阁内皇后与青城王妃的安全。
所以当萧玉翀闯进宣德宫,即便萧玉骐着急,也没有擅动,一直守着暖阁。
禁卫们见青城王到来,拱手一揖,“殿下……”
萧长荆淡淡地点点头,撩起袍子就踏上台阶。
二人进了暖阁,没想暖阁内除了皇后和青城王妃,竟然还有一人。
只见她容貌俊美,如空谷幽兰。穿着一身素色的佛袍,一头青丝没戴任何簪子,手里捻着佛珠,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台下,闭目念经。
萧长荆一跨进门就站定直直地看向她。
她慢慢睁开眼,转过头,一双美目清澈透明如山间溪水,不染尘埃般干净。
萧长荆对她轻轻一礼,“见过陈婕妤。”
夏东珠心头一震,陈婕妤?那不是二皇子萧玉翀的生母吗?
夏东珠记得拓跋煜的话,她曾是安国公的未婚妻,被安国公改头换面送入皇宫,入宫前就已珠胎暗结……
但此刻看她,二皇子闹出如此大动静,她却依旧眸光平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入不了她的眼。
夏东珠没说话,轻轻对她福了福。
陈婕妤淡淡一声,“皇上将他如何了?”
她问的自然是萧玉翀。
萧长荆也不相瞒,“被皇上押入了死牢。”
陈婕妤眸光一闪,微垂着头,“太子殿下果真是……”
萧长荆语气一沉。
“萧玉翀向皇上连射五箭,被太子挡下三箭,当场中箭身亡。皇上已将老御史等请求废太子立萧玉翀为储君的大臣都押入了虎山大牢。太子死后被皇上放入龙椅,就是在昭告天下,太子永远是南萧的太子,无人可取代。”
陈婕妤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沉默半晌,才抬头望向窗外,声音飘忽低喃。
“以青城王殿下看来,阿翀可还有生还的机会?”
夏东珠心下一叹,即便万念俱灰皈依佛门,心头依然放不下自己的孩子。陈婕妤这经是白念了。
萧长荆声音朗朗,“只要安国公陈储向皇上自首,萧玉翀自然还有生还的机会。毕竟,以他之胆魄,还做不出弑父逼宫的事来,定然是背后有人挑唆。”
陈婕妤倏地转过脸。
夏东珠看到,一瞬间,她的脸苍白若纸,那清澈平静如山间溪流的眸光立马崩射出一缕波澜,生生透着惧怕。
萧长荆将陈婕妤的一切反应都收入眼底,再不停留,抬脚就向内间走去。
夏东珠笃定,萧长荆对萧玉翀的身世定然也存了怀疑,否则,此时此刻,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及安国公。
而陈婕妤眼里的惧怕,很是耐人寻味。
夏东珠抿着嘴,对着陈婕妤轻轻福了福,抬脚跟上萧长荆。
内间,长长的木榻上,青城老王妃无声无息地躺着。
身上连床被子都没人给盖。
萧长荆眸光深若海,他轻轻走上去,撩袍坐在床榻边,伸手就握住青城老王妃的手,语气带着急促。
“母妃,醒醒,我是阿荆……”
青城老王妃没任何动静,她脸色憔悴,呼吸微弱,仿佛就这样睡着不愿再醒来。
夏东珠轻轻走上前,抬手就放在王妃的额头,微烧,起了低热。随后,她切上王妃的脉。
萧长荆有些着急,“母妃如何了?”
夏东珠抿着嘴没说话,拿下手,从怀里拿出银针,刺在王妃的人中穴,片刻之后,青城老王妃嘤咛一声,慢慢睁开了眼。
她直直盯着萧长荆,神情呆呆的,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萧长荆高兴地笑着,紧紧握住她的手,“母妃,你醒了?儿子来接你回家了。”
青城老王妃轻轻一笑,叹息一声,“阿荆,咱娘儿俩在阴曹地府又相见了,你在居平关战死,娘活不了。娘将夏大小姐和阿瑜都送走了,娘再无牵挂,便来找你了。”
萧长荆立马泪涌,“娘,儿子还活着,你也会没事……”
青城老王妃憨憨地斥他一声,“说什么浑话呢!人到了阴曹地府怎么还能活着?你父王呢?咱娘儿俩要到皇陵去找他,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想着拓跋煜瞒天过海跑到北蛮当了太子,整整二十年,王妃都被蒙在鼓里。
夏东珠实在不忍,急忙笑着道,“王妃,你快清醒过来,阿荆还活着,我们回京城了,就在你身边。”
青城老王妃眼睛一眨,听到夏东珠的声音,她慢慢转过头,看到夏东珠笑嘻嘻的。她神情一震,呼吸一急,立马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便完全清醒了。
青城老王妃定定地看着萧长荆,颤抖着手抚上他的俊颜,突然就哭起来。
“阿荆,娘不是做梦吧?他们说你战死了,娘痛心难受,再活不了了。”
萧长荆眼眸通红,紧紧握着王妃的手,低低一语,“娘,儿子还活着,以后再不会让你伤心难过。”
夏东珠突然凑到王妃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青城老王妃立马瞪大眼,精神一振,欣喜一声。
“你说的可是真的?”
夏东珠笑着重重点头,“我怎敢骗王妃?是真的,阿荆身上的毒,解了。”
青城老王妃蓦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高兴的有点癫狂,“解了,我儿身上的毒终于解了,整整二十年了……”
青城老王妃一下子哭出来,“我儿受的罪,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从没一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