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咳声依旧犀利,甚至伴随一声……
夏东珠脸一白,倏地转过身。
就看到萧长荆半个身子都耷拉在床下,床前地面上,喷射着一口鲜红的血……
“殿下……”
夏东珠一颗心吓得都要跳出来,她飞快地跑过去,双臂就抱住萧长荆。
萧长荆依旧咳着,手抓在她臂上,慢慢抬起头,脸上一片死灰。
“爷若是死了,你是不是就会回头?”
夏东珠眼眸一下子通红,她摇着头,“殿下,你不要任性了……”
萧长荆猛地一把将她推出去。
夏东珠猝不及防一下子坐到地上。
萧长荆慢慢撑起身子躺回到床上,他一把扯掉床幔,掩下自己的狼狈。
“走,爷不想看到你。”
夏东珠抹着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我走,殿下要将药喝下。”说完,她当真转身跑出去。
“呯……”地一声,萧长荆将床前的药碗一扫而落。
夏东珠抹着眼泪跑回自己的房间,此时司马老神医和刘御医正好从房里走出来,看到夏东珠的样子,刘御医脸子一沉。
“不是晚辈说你,老前辈这次做的不够光明磊落。殿下皇家贵胄,此生也绝不可能只娶夏大小姐一人,你老精明一世,此刻怎这般糊涂?看着殿下和夏娘子痛苦不堪,他今后就会善待夏大小姐吗?不牵怒她就不错了。”
刘御医说着,抬腿就走向萧长荆的房间。
司马鲲一怔,站在原地没动,细细琢磨着刘御医的话,神情突然一动。
他捋着花白的胡子,瞅着夏东珠的房间,低低叹息一声。
此后夏东珠又恢复了‘正常’,该怎样就怎样,也会去照顾萧长荆,也会与萧长荆说话,脸上也带着笑,表面与司马老神医也没有隔阂,可众人就是感觉她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越是做的挑不出任何毛病,众人越是觉得心疼。
司马老神医几次想开口,都被她嬉笑着不着痕迹地堵回去了。反倒让老神医心里像拧着个疙瘩。
因为萧长荆身子弱,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待到了京城,反而比夏二将军晚了两天。
夏东珠一到京城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茶楼酒肆,人人都在兴奋地谈论夏二将军此次剿匪立下大功,将卓驸马的余孽都抓回了京城。这下朝廷再也不用害怕精钢被劫了。
而二皇子萧玉翀被虫子吓尿裤子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萧长荆一行人入京倒显得极其低调,除了皇城司,谁也没有注意那三辆宽大的马车悠悠行驶在大街上。
东城和南辕、北辙直接将马车赶到青城王府。
萧长荆下了马车直接要往府里走。
“殿下……”夏东珠下了马车就喊住他。
萧长荆转身,面无表情。
夏东珠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殿下,有外公和刘御医陪着,我就不陪殿下入府了,我出来这么多天,我娘肯定担心了。我想先回家看看她。”
萧长荆闻言定定地看着她许久都没动,半晌才一甩衣袖,一句话都没说,抬脚就极冷情地跨进府门。
夏东珠瞟了瞟青城王府大门上悬挂的红绸。
还有三天,他就要与夏大小姐完婚了。
这个府门,她跨不了。
刘御医也急忙下了马车,“夏娘子何必这么着急?这都到了青城王府,此番殿下能安然回府,你立了首功。青城老王妃肯定会好好谢你,还是随我们一道进府吧!”
夏东珠笑着摇头,“这一路之上殿下全靠外公和刘御医照顾,我就不进府了,我出来这么久,真的要回家看看了。家里还有个老娘,我极不放心,归心似箭,刘御医就不要劝了。”
刘御医叹息一声,也不再劝。
司马老神医并没有下马车,这是之前说好的,他现在还不宜在京城露面,只得挑开马车帘子。
“阿玺丫头,你与殿下的事,老夫想通了。只要东珠没意见,老夫不再怪你。”
说完,他似不好意思,倏地就放下马车帘子。
刘御医眉眼笑笑,促狭地看着夏东珠。
“老神医都发话了,夏娘子这下可是放心了,就别与殿下闹别扭了。”
夏东珠脸的上笑都要笑僵了,她不置一词,对着刘御医轻轻一福。
“我现在就告辞了,殿下就麻烦刘御医了。”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府门内,萧长荆从门边闪出来,看着夏东珠走的洒脱利索,无一丝牵挂眷恋。他一双冷眸慢慢通红,神情落寂,像个又被丢弃的孩子。
东城实在看不下去了,嗡声嗡气,“殿下就别怪夏娘子了,我听唐一说,别看夏娘子白日有说有笑,晚上总是躲在被子下偷偷地哭。她的难处,殿下当体凉。”
东城话一落,萧长荆就不乐意了。
他瞪着东城,冷冰冰地说,“是她一直在对爷发脾气,冷眉冷眼的,当爷是什么?喜欢了就凑近,不爱了就抛弃。别以为爷稀罕她,切!”
萧长荆大袖一甩,非常傲骄地跨步就走。
东城揉了把脸子,只要爷高兴,怎样说都好。
夏东珠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再兜不住,她闷头往前走,说失魂落魄都不为过。
跨进‘东珠女医馆’,夏东珠就看到了蓝姑姑正端着饭从厨房出来。
她轻轻一唤,“娘......”
蓝姑姑一怔,看清夏东珠,这次没有奚落,而是欢天喜地。
“丫头,你回来了。快,娘做了你最爱吃的羊肉锅子。”
蓝姑姑高兴地将手中的盆子朝着夏东珠举了举。
此时,西就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夏东珠眼眸一闪,“姐,你回来了。”
东城早就暗中给她透露了消息,她与殿下闹别扭了。
夏东珠似是极疲惫,步履沉重地踏上台阶。
“我不在的日子,多亏西就照顾娘了。以后我不会再出远门了,就老实地守着你和娘过日子,将咱们的医馆开大开好,挣更多的钱。都给西就当嫁妆。”
西就扯着唇角笑着,似是想起什么,急忙道。
“霍襄从北疆捎来了书信,说是立功了。年关时节,北蛮军时常到北疆边城掠夺老百姓,霍襄带人将北蛮军杀了回去。他初到北疆就立了功,夏南宇将军已经报于了朝廷,皇上嘉奖只是迟晚。”
夏东珠脸上一喜,终于听到了好消息。
“霍襄这次是真出息了,娘,等他回家省亲,咱们做顿好吃的给他庆功。”
蓝姑姑哽咽地点点头,“是出息了,这是娘听到的最高兴的事。”
夏东珠哈哈笑着,伸手就揽住西就的脖子,“若是西就再能找个好夫婿,咱们双喜临门,就更好了。”
蓝姑姑脸上立马喜气洋洋,“隔壁郑家酒铺的郑掌柜给我回信了,说他有个远房兄弟,人忠厚又本分,家境也殷实,我跟西就说了,就等你回来帮着相看。”
夏东珠听了眼睛里立马崩射出一抹亮光,“西就,若是相看好了,就让娘给你订下来。”
西就满通红,一跺脚,“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们休想将我赶出门,我要守着娘和你,绝不会轻易嫁人。”
“哈哈哈......”
夏东珠美美地吃完羊肉锅子,简单洗漱一番,踢掉鞋子爬上床倒头就睡。
西就看着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知道她心里苦,为她掩了掩被子就走了出去。
夏东珠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午时。
她精神气爽地坐起来,推开被子,望着外面明亮的天,其实心里是沉甸甸的。
她不能忽视萧长荆就要成亲了。
虽然她极乐意看到夏大小姐嫁进青城王府,尽管嘴上也说不在乎,可说到底,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就如外公,看到她与萧长荆纠缠,心里也不舒服一样。
西就一脚跨进房,“姐姐,门外有人求见,是刑部侍郎曹府的管家。”
夏东珠一怔,“曹府?是曹进?”
西就将名帖递给她,“应该是曹大人,我开门的时候,见曹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应该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曹府管家说,希望姐姐能出去相见。”
夏东珠自然明白曹进的意思,一则是他的病见不得人,二则她门上挂的是女医馆,他一个男人着实不宜进来看病。
夏东珠穿戴停当就出了大门。
曹管家是个精明的中年人,看到夏东珠出来,他急忙迎上来拱手,“夏娘子,我家大人请夏娘子马车里一叙。”
夏东珠颔首,边走向马车边道,“曹大人与魏大小姐新婚燕尔,最近可好?”
曹府管家有点支吾,脸子极是复杂,”夏娘子见到我家大人就知道了。”
夏东珠闻言趣味地看了他一眼,瞧管家的意思,曹进似乎并不好。
夏东珠想了想,他大婚前,她为他扎了针,又留下调养身体的药,若不是太孟|浪,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难不成又出了变故?
夏东珠刚一靠近马车,就见曹进急切地挑开了马车帘子探出头。
夏东珠呲着牙笑,“曹大人,新婚愉快,恭喜啊!”
曹进脸色极差,“赶紧上来,我有事。”说完,就将马车帘子甩下了。
夏东珠呵呵一笑,踩着管家拿来的马凳就上了马车。
马车里,曹进一脸的苦涩,虚虚地斜靠在软垫上。
夏东珠钻进马车就坐到他对面,细细观察着他的气色。
脸色枯黄,气血两虚,着实不佳。
她调笑着,“曹大人新婚之中,不会被新娘要去半条命吧?”
说完,她伸出手。
曹进阴着脸,将手放到小桌上,“别提了,可不就要了爷半条命,夏娘子,难不成我真的老了?如今我是一点都不能了......”
夏东珠自然知道他嘴里的‘一点都不能’是什么意思。
她收起脸上的嬉笑,认真地为曹进把脉,片刻,就倒抽一口气收回手。
“曹大人,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即便是很想为曹府开枝散叶,也不要这般拼命吧?欲速则不达,求子也没有像你这般不要命的。你没老,倒是将身子糟蹋空了。肝肾两虚,体不藏精,你又如何能留下子嗣?”
曹进一脸的气愤,“不怕夏娘子笑话,我老娘是着急我没后,可是那魏大小姐整日变着花样给我吃大补的药,整得我夜夜不得闲,连觉都睡不好。如今我走路两条腿都是虚的,一到晚上都不敢进房。”
夏东珠似笑非笑,但脸色慢慢沉了。
曹进一看她的样子,心里就怕起来。
“夏娘子,如今我可是还有救?你可得帮帮我,我怎么也得为曹家留下儿子。”
夏东珠眼一瞪,“你是真不要命了吗?再这样下去,你不等留下儿子,就要精|尽人亡了。你与魏大小姐不能再这样下去,要节制,最好分房而睡。”
“那不能!”
曹进直接拒绝。
夏东珠咂了下嘴,“曹大人,你不会离开女人就活不了了吧?你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身子虚成这样,还不知悔改?若不能好好调养身体,养精蓄锐,莫说留下子嗣,早早丧命也是极有可能的。”
曹进黑着脸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现在我恨不能天天躲着那些女人,可是现在,自从魏大小姐进门,已经闹得我府中鸡犬不宁。她天天像妖精一般缠着我,生怕我又钻进哪个小妾的房里。只要我回府,就像贼一样盯着我。哎哟,我真恨啊!恨不能逃到天崖海角去。”
夏东珠扑噗一笑,“活该,你才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曹进一拍大腿,“夏娘子,实话说了吧!我这身体可要如何是好?”
夏东珠摇头,“若不能控制房|事,吃再多的药都无用。你的身体已经空虚不堪,体不藏精,精不成形,根本无法留下子嗣。”
曹进一听,脸色一下子晦暗起来。
“难不成我曹府真的要绝后了吗?”
夏东珠想了想,思索再三还是道,“司马老神医进京了,或许他还有别的法子......”
曹进眼睛一瞪,亮的出奇。
“夏娘子是说司马鲲老神医来了京城?”
夏东珠颔首,“就住在青城王府,他是来参加青城王与夏大小姐的婚礼的,你莫要声张,青城王并不想让外人知道,你若求见,暗中可找青城王一叙。”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