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浓情蜜意,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动静。
萧长荆抬起头,就看到姬国舅手里掌着一盏灯正从楼梯上下来。
他轻轻一推夏东珠,“去睡觉,别管我。”
夏东珠扭头也看到了姬国舅,她轻嗯一声,头又在萧长荆怀里蹭了蹭,轻声道。
“你要小心。”
萧长荆点头。
夏东珠悄无声息地又回到摇椅上窝着睡觉,待姬国舅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呼吸均匀,任谁都看不出任何状况。
而萧长荆早已蹿上房梁,隐在暗处。
姬国舅掌着灯在夏东珠面前站了站,细细端详着她的容貌,半晌了才叹息一声,又走向胡先生。
姬国舅方一靠近,胡先生就睁开了眼,“我知道国舅爷会来找我。”
姬国舅将灯放在胡先生木榻前,负着手,目光深沉地瞪着他。
“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回到西羽。我看得出,她对你甚是不同,我决定将你和她一同带回去。你必须帮我。”
胡先生虚弱地躺在木榻上,幽幽的目光看了夏东珠一眼。
“都说了,姬国舅决定不了她的未来,她要走自己的路,谁都不能勉强。我更不会帮着姬国舅欺骗她利用她,西羽国也不是非她不可,她出生时的祥瑞之兆,姬国舅就忘了吧!”
“我有非带她回去不可的理由。”
姬国舅说着,突然向前探身凑到胡先生耳际就说了一通话。
即便夏东珠屏气凝神竖起耳朵都没听到说的是什么。
而隐藏在房梁上的萧长荆却皱起了眉。
胡先生的脸色也是微变,他似心情不稳,急速咳嗽了一阵,随后喘息着。
“即便如此,姬国舅想带她回去,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任何欺瞒手段都是用不得。况且她身上没有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即便国舅爷将她带回去,国主会认吗?”
姬国舅大袖一甩,“不是还有你吗?”
胡先生摇头,一脸的凄苦,“我是回不去了,国舅爷也看到我的状况,如今即便能捡回一条命,长途跋涉,我也会受不住。不如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姬国舅却哼一声,“这可由不得你,既然她深得司马老前辈真传,又保证能治好你的身体,她就必须得跟我回去。我已经与金山谈好了,后日就出发。”
姬国舅说完,也不等胡先生回话,直接甩袖掌着灯上了楼。
夏东珠蜷缩在摇椅上慢慢睁开眼。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眸光上移,就看到萧长荆对她打了个手势。夏东珠眼睫一颤,在摇椅上动了动,慢慢沉入深眠。
第二日夏东珠为胡先生换药,他像没事人一般,什么都不说,也未有任何提醒。仿若真的看透了一般,一切顺其自然。
夏东珠逮住机会,手脚不停地制药,除了给胡先生换药外,她又制出了一些别的药,都细致地装入随身携带的荷包中。
姬国舅有些好笑,“你这不是中饱私囊吗?都制出了什么药?能不能给我一些,我很感兴趣。”
夏东珠一边装药一边道,“国舅爷若不想死的快一点,可以带上一些,我不介意。”
姬国舅一晒,“原来是毒药……”
“错。”夏东珠纠正他,“有些人为达目地不择手段,看看胡先生就知道了。‘食肉虫’和裂骨散都是极罕见的毒,却同时出现在他身上,这就说明富金山身边都是居心叵测之人。他所谋巨大,所做之事定然是以命相搏。
而姬国舅却还在帮他,可见,你此行,做的绝不是光彩之事。我必须做些防备。”
姬国舅一听,脸子沉了沉,琢磨着她的话,半晌竟无话反驳。他叹息一声,背着手离开。
胡先生听到她之言,脸上一片风轻云淡,赞赏地点点头。
下午富金山露了面,神色匆匆。
“明日我们就离开这里,你做好准备,你和胡先生一起走。”
夏东珠心里一震,阴着脸,“去哪里?”
富金山学乖了,不再直言相告,“明天你就知道了。”
“若我不愿呢?”夏东珠板着脸,倔强地梗着脖子瞪他。
富金山突然一笑,“如你所言,可以带走你的尸体,或者是他的……”
富金山手一指胡先生,“我可以不勉强你,但对他,绝不会客气。”
夏东珠立马恼了,“富金山,你究竟想干什么?别坏事做绝,不给自己留后路,你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富金山像听到天下多大的笑话似的,满面的讥讽。
“之前我就是对你太过宽容,才让你蹬鼻子上脸,从明儿起,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他,所要承受的就不仅仅是‘食肉虫’和裂骨散那么简单了,定然是生不如死。”
富金山再也不装了,一脸的狰狞恐怖,他狠狠瞪着夏东珠,说出的话绝不是虚言。
“真是荣幸,我这副残躯还能让富公子如此看重,可惜,你不该拿她做投名状,来换取西羽的相助。你母亲若是知道你如今变成这样,定然死不瞑目。”
“闭嘴!不准你提我母亲。”
富金山突然怒了,像是触到了他的逆鳞,冲着胡先生就嘶吼一声,甚至抓过墙上的剑就要刺过去。
夏东珠急中生智冲过去从后面伸出双臂使出吃雷的力气紧紧抱住他。
“富金山,你冷静些,胡先生你杀不得。”
富金山双目赤红地瞪着胡先生,“别以为你是西羽重臣,我就不敢杀你。谁都没资格提及我母亲,你更不配。”
胡先生敛下眉眼叹息一声,“西梅郡主对南萧皇一往情深,可惜,当年若是她早早表明自己的身份,也不至于让陛下误会,最终遗憾终生。”
“你闭嘴!”
富金山有些疯狂,用剑指着胡先生,“你若胆敢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真杀了你。”
胡先生怜悯地看着他,摇着头,“其实你不该恨南萧帝,更不该受人唆使蒙蔽,走上一条复仇的路。毕竟你母亲虽是西羽的郡主,但你,却是南萧帝的血脉。”
胡先生一语道破富金山的身世。
夏东珠骇得一下子瞪大眼。
胡先生继续道,“虽然他至今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但你完全可以借由青城王向陛下表明,南萧帝仁厚,若是他知道了有你,绝对不会任你流落民间……”
“我要杀了你。”
富金山更是气急败坏,他挣不脱夏东珠吃雷的劲道,却气的直接将宝剑扔过去。
“富金山,你冷静点。”
夏东珠制住他,她对着胡先生摇了摇头,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富金山推扯了出去。
现在夏东珠完全知道了他的身世。
没想他竟是南萧帝和西羽国郡主的儿子。
听胡先生的意思,她母亲对南萧帝一往情深,但是遇到了误会,没能善终。致使南萧帝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他,却是对南萧帝恨之入骨。
他想借由西羽的力量争这个天下。
“那个,富金山,我觉得胡先生有一点说的极对,你应该向南萧帝坦诚,他宽厚仁慈,一定会让你认祖归宗。”
夏东珠看着富金山像被揭开伤疤一样,扶着一棵树悲伤至极,她不会劝人,只得实话实话。
富金山倏地扭头,眼眸通红,“你也像胡蒙那样瞧不起我吗?我是私生子,我母亲虽是西羽的郡主,可我外公只是皇叔在西羽根本不得势,我费尽心机都想得到西羽国主的帮助,可是……”
富金山艰难地转过脸。
在这之前,夏东珠对富金山虽然极讨厌,可现在却对他生出些同情。
或许她真是什么了不得的阿玺公主,这才让他心心念念想娶她,就是为得到西羽国的帮助。
他想认祖归宗,以一种复仇颠覆天下的方式。
夏东珠想了想劝道。
“富金山,即便不得到南萧皇室的认可,你也可以逍遥自在快活一生。别忘了,你可是南萧的首富?!富可抵国,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就这样在民间做个富家翁不好吗?干吗非要争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你瞧瞧现在南萧帝累的,整日吃不好睡不好,被朝臣裹挟,一点都不自在。哪有你活得洒脱快活……”
“您懂什么?”
富金山转脸目光水润地看着她,“若不是我有这样隐晦的身世,又怎会有富可抵国的财富?你以为财富都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吗?
若我不争不抢,安于现状,我将什么都不是,连普通人都不及。我自小便被灌输了仇恨,所有的财富都是为达这个目地而积累,我早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夏东珠一下子抓住他话里的精髓,“那个给你财富,将你养大,让你复仇的背后之人是谁?”
她话一落,富金山就警惕地看她一眼。
“你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任何话。”
夏东珠抿抿嘴,“富金山,既然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若把我强制送回西羽,你更不得到西羽国任何帮助。
因为我不会让南萧因为你生灵涂炭。而你,完全可以以一种正大光明的方式认祖归宗,不要再受人胁迫。这个,我倒可以帮你。”
富金山却哼一声,脸上方才的凄苦一扫而光,他目光坚定。
“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得到属于我的一切,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萧长荆若敢阻止我,他的下场最终只会是尸骨无存。”
夏东珠阴下脸,“就像以对付胡先生这样的卑劣手段对付他吗?你说过,他五岁时就中了毒,富金山,你是如何得知他中毒的?这件事情,恐怕整个青城王府都没有几人知道。难不成,对他下毒之人,就是与你相熟之人,或者就是你背后之人……”
若是此,那他们的算计也太深了。
富金山根本不会回答夏东珠的话,甚至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他一撩袍子,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傲慢又阴狠的模样。
“你莫要多问,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也不想伤害你。若你不听话,一再挑衅我的耐性,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他欺身靠近夏东珠,缩着眼,带着威胁。
“毕竟你现在什么都不是,若是胡先生不能为你证明身份,那你此番西羽国之行,恐怕到最后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夏东珠也收起了心底对他那些许的同情,同样缩着眼。
“西羽国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无奢求,便不会有危险。相反,作为医娘,我还有许多可用之处,毕竟谁能拒绝得了司马老神医的徒弟呢!”
富金山轻嗤一声,轻蔑地看她一眼,一撩袍子与她擦身而过的同时,又阴狠地道。
“你最好劝劝胡先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最后遭罪的看看究竟会是谁?”
夏东珠看着富金山远去的背影,深深叹息一声。她转身瞧了瞧屋内,便折身走进去。
胡先生依旧云淡风轻地倚在榻上假寐,好像方才与富金山剑拔弩张的根本不是他。
夏东珠静静站在他榻前,“胡先生,你方才为何要当着我的面拆穿他的身世?激怒他,对你没好处。”
胡先生幽幽地睁开眼,眸光平静柔和,对着她笑了笑。
“总不能让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管你认不认自己的身份,都要明白环绕在你周围的人都是些身份背景。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于你有好处。”
夏东珠心里微有起伏,原来胡先生这么做,是为了她。
她低头想了想,再次确认,“我想知道当年西梅郡主与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误会?胡先生既然提及,想必了解当年隐秘,能不能告诉我?”
胡先生闻言叹息,沉默半晌才道。
“西梅郡主是西羽国皇叔南宫琛的女儿,活泼好动,向往江湖,年轻时来南萧游历。与微服私巡的陛下相遇,西梅郡主对陛下一见倾心,不惜以酒灌醉陛下,与他有了一夜情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