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什么事情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呢?
朱祁钰突然想到,难道是自己这位大哥对皇位还没有死心,和孙太后谋划复位的事情?想来也就只有这件事才需要秘密商议了。
朱祁钰撇嘴冷笑,这件事纯粹是朱祁镇的痴心妄想,他如今的威望已经是最低了,全靠着皇家的身份才有现在的礼遇,等朱祁钰替他颁布了罪己诏之后,他那点身份带来的礼遇也就没了,到时候是圆是扁就全看朱祁钰的心情,老实的话,朱祁镇还有希望得个善终,要是不老实惹事情的话,朱祁钰免不了要拿起刀子捅他几下,留个全尸都是对太上皇身份的照顾。
想到这里,朱祁钰将王成叫了进来,吩咐道:“王成,你去让商辂起草一份罪己诏,就说太上皇自草原归来,见到了城外百姓的惨状,对于自己战败导致京城被瓦剌人围攻自责不已,特意下诏罪己,明发天下。”
“写好了,让他将诏书拿给朕先过目,然后朕亲自去找太上皇御笔朱批。”
王成领命而去。
这面朱祁钰在抓紧时间弄罪己诏的事儿,那面孙太后也没闲着,刚出了南台就派人去找了王直和胡濙,告诉二人罪己诏的事儿。
虽然朱祁镇策划了毒杀自己的计划,但是这件事并不是太着急,着急的是罪己诏,谁知道朱祁钰什么时候发布,若是晚了,朱祁镇再怎么折腾,也没有机会重登皇位了。
王直和胡濙二人得知此事,立刻就出了衙门,恰好在宫门外碰到,互相一打听,果真就是罪己诏之事,于是二话不说,联袂求见。
朝廷的二品大员求见,又不是晚上,朱祁钰没理由不见,他也不知道这二人为什么来求见,只以为是犒赏杨善等人的事情要他拿主意,便轻易放二人入了宫。
等二人进了大殿,朱祁钰面带笑容地问道:“两位爱卿因何事求见啊?”
“臣听说太上皇要下罪己诏?”吏部尚书王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朱祁钰收敛起笑容,对着胡濙问道:“胡爱卿也是为此事而来?”
胡濙点点头:“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朱祁钰皱起眉头,问道:“两位爱卿从何处得知此事?”
“臣在宫门外听小宦官提到此事,感觉事关重大,特来求证,请陛下明示,是否真有此事?”王直没有出卖孙太后,而是将锅甩到了某个倒霉的小宦官身上。
相比于朱祁钰和孙太后的关系,一个小宦官的性命不算什么,王直心里没有任何负担。
朱祁钰看向胡濙,问道:“胡爱卿也是听小宦官提到的?”
胡濙还没回答,王直却是插话道:“是臣告诉胡尚书的。”算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朱祁钰没有说话,而是死盯着胡濙,等着他的答案。
胡濙自然不能卖了同僚,于是点点头道:“正如王尚书所言,他在宫门外碰到了臣,并将此事告诉了臣,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于是与王尚书联袂求见。”
朱祁钰无奈,这两个人当着自己的面耍手段,真以为朕看不出来吗?不过无奈就无奈在这里,即便他朱祁钰看出来,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处置了他们。
朱祁钰点头承认了此事,道:“确有此事。”
“太上皇这一路回来,看到了京城外围倒塌的那些民居,心有不忍,不断自责,整个人的情绪都低落了不少,直言不应该北征瓦剌,不禁害了三大营的将士和数十朝廷官员,还害了京师城外的大明子民,心中愧疚,所以决意下诏罪己。”
“此事不可。”胡濙立刻道:“此次北征全是奸宦王振蛊惑,与太上皇无关,这是朝廷早已定下的说法,若是改了,于朝廷威信不利。”
王直也是劝谏道:“奸宦王振误国误民,擅自拒绝瓦剌入贡,挑起边衅,天下百姓众所周知,太上皇也是被他连累,不必下罪己诏。”
这番劝谏差点把朱祁钰逗笑,虽然朝廷早已发布了诏书,申明了土木之役的罪魁祸首是王振,但是谁不知道根子在太上皇朱祁镇那里,王直和胡濙这是在胡说八道,而且还理直气壮的。
虽然他们说的很对,朱祁镇下诏罪己会对朝廷威信不利,但是和朝廷威信相比,还是皇位更重一些,所以朱祁钰不打算妥协,而是说道:“此事乃是太上皇所定下的事情,亲口和朕所言,他如今刚刚回京,若是朕不遵从,天下人还以为朕对太上皇不敬呢。”
“两位爱卿不必再说,朕已经命翰林侍读学士商辂起草此诏,估计等会儿就能送过来了。”
“什么?”王直胡濙大惊,王直立刻阻止道:“陛下,你也说了,太上皇刚刚回来,还不了解朝廷的情况,冒然下诏,朝廷上下的人心就乱了啊。”
胡濙也是搭腔道:“王尚书所言甚是,草原近期可能有大变,正是朝廷攻略草原的良机,朝廷绝不能乱,臣请陛下恩准,前去拜见太上皇,亲口劝谏太上皇收回旨意。”
朱祁钰哪里能让胡濙去见朱祁镇,立刻便阻止道:“太上皇疲惫,如今正在休养,况且今日他已经吩咐了,朝政之事不必麻烦他,胡尚书还是不要忤逆太上皇的意思了。”
“事关重大,臣不得不如此,请陛下恩准。”胡濙坚持道。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朱祁镇下罪己诏,在他看来,朱祁镇压根没有下罪己诏的必要,除非是朱祁钰逼迫的。
不得不说,胡濙的猜测没错,但是那又如何,朱祁钰为了自己的利益,必须要让朱祁镇下诏罪己,所以三人便僵持住了,王直和胡濙坚持要求亲自劝谏太上皇,朱祁钰则是坚决不让二人去见朱祁镇。
正僵持着,突然有小宦官入殿来报,说是大都督府于尚书、工部尚书高谷和刑部尚书俞士悦联袂拜见,事关太上皇。
朱祁钰心头一动,立刻就想明白这三个人为什么来求见他,不禁叹了口气。
这个罪己诏彻底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