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朱祁镇疑惑的眼神,孙太后苦笑了一下,道:“皇儿,你有所不知,郕王其实并不想救你回来的,哀家和他因为此事吵过几次,关系闹得很僵,他已经不像刚登基的时候那样尊敬哀家,凡事都是阳奉阴违,找借口不做事,此事哀家说话也没用的。”
“这样啊......”朱祁镇听了孙太后的回答,并没有灰心,而是细细沉思起来,半晌才道:“既然是这样,那就要靠文官了。”
“麻烦母后给礼部尚书胡濙或者吏部尚书王直带个话,就说郕王要替王振翻案,将罪责全都推到孩儿的头上来,眼下正起草孩儿的罪己诏呢。”
“皇儿这次虽然遭逢大难,吃了些苦头,但是真的长大了,手段多了许多。”孙太后很欣慰,以前的朱祁镇可没有这么灵活的手段,可能是与自己的宠溺有关,亦或是少年登基有关,反正做起事来往往都是横冲直撞,蛮横得很,亲政以后少了许多,那不是他成熟,而是许多事情都由王振担起来了,他不需要直接出面而已。
朱祁镇苦笑道:“孩儿也是没办法,当时落到也先手里,不想些办法,也先必然不会对我客气的,斩了我祭旗都是有可能的。”
“若不是我想了一些办法安抚住也先,让他以为我有利用价值,不然我早已被他害了。”
孙太后后背一阵发凉,她原以为朱祁镇这种顶级俘虏,落在也先手里,怎么都不会有性命之忧,没想到居然会凶险到这个地步,不由安慰道:“没事了,皇儿你已经回到了大明,没人敢对你动手。”
朱祁镇看看他,叹道:“母后说差了,如今的大明天子可是郕王,孩儿自幼饱读诗书,自然知道历史上的太上皇没有几个好下场的,现在孩儿的命实际上是握在郕王手里,若不自救,那就只能等死了。”
“他不敢。”孙太后此时霸气外露,道:“宫中如今大半还在金英的手中,什么消息基本上都逃不过哀家的耳目,想对你动手?信不信哀家派人软禁了他。”
“果真?”朱祁镇听到宫中势力大半被金英掌握着,立刻便想到了什么,对着孙太后问道:“那能不能现在就派人软禁了他?”
“想什么呢?刚夸过你,居然脑子又犯糊涂。”孙太后翻了个白眼训斥道:“你是郕王花银子赎回来的,刚回京城就想对他动手,你真以为忘恩负义这个名头是你能扛得起来的?”
“这个......不能......”朱祁镇答道。
“这就对了。”孙太后现在又有点失望了,对着朱祁镇解释道:“再说了,虽然金英掌握着宫中的大半势力,但他仍旧是个宦官,你的弟媳汪氏才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金英手底下那些人,打探个消息还可以,真让他们动手,有几个敢的?不把金英卖了就算是对得起他了。”
朱祁镇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还有,如今兵部已经被郕王并入到五军都督府里面,兵部尚书于谦威望卓着,都督府中的那群骄兵悍将也都服他,而于谦又是郕王亲信,你敢软禁了郕王,他于谦就敢兵谏,到时候你拿什么抵挡。”孙太后继续道,借机向他介绍了朝中如今的势力分布。
“这个于谦是朕招入京中做的兵部左侍郎,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易便投靠了郕王,实在是太过忘恩负义了。”朱祁镇恨恨地道。
“还不是你自己没用,非要去北征,结果失陷在土木堡,若你不去北征,哪里还有这么多事情。”孙太后教训道。
朱祁镇连忙请罪:“孩儿有错,母后教训的是。”
孙太后点点头,道:“这次你回来,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京城,哪里也别去。”
朱祁镇一摊手,无辜道:“孩儿如今也就在这南台上了,还能去哪?”
“这样挺好的,你老老实实在南台呆着,哀家也能省不少心。”孙太后被朱祁镇的表情逗笑了,笑着道。
“若是老实了,那复位之事怎么办?”朱祁镇郁闷道:“我这个太上皇一回来就被囚禁在这破地方,说不准什么时候郕王就会对我下黑手了呢!”
“他敢!”关系到儿子的性命,孙太后的霸气又回来了,横眉冷目道。
“母后~~~!”朱祁镇拖着长音道:“您平日里都在后宫,轻易不能出来,怎能知道孩儿这面的消息,难不成郕王动手之前会通知您?”
“那怎么办?”孙太后也是有些无奈。
朱祁镇这话说的没错,她是太皇太后,轻易不能出宫,哪里能随时随地关注到南台。
再说了,朱祁钰要真的想对朱祁镇动手,那必然是极度秘密的,金英虽然掌握宫中大半势力,但是还有小半势力是掌握在朱祁钰手里的,成员主要就是郕王府原来的宦官们,这些人对朱祁钰忠心耿耿,是绝对不会出卖朱祁钰的,自己怎么可能从这些人中准确分辨出朱祁钰安排了谁去做这件事。
“要不我把金英派给你?”孙太后突然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金英,他是安南人,和王振一起照顾朱祁镇长大,只不过王振更受宠,所以金英才屈居王振之下,但是在宫中的实力其实和王振不相上下,甚至比王振更强一些。
有他照顾朱祁镇,安全性可以大大增加。
“没用的。”朱祁镇摇头拒绝道:“南台就是孩儿的监狱,您把金英派过来,那就是把他也送进了监狱,一个在监狱里的太监,还能掌握宫中那些势力吗?”
“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孩儿能重登大宝,否则郕王会一直对我有威胁的。”
“但是如今他的威望比你高,你又困在这里,如何能重登大宝?”孙太后叹气道。
“所以孩儿需要您派人去联系胡尚书和王尚书,先将罪己诏之事阻止了,否则孩儿重登大宝就会变得彻底没希望了。”朱祁镇道。
“可以,等哀家回宫之后就派人和他们说。”孙太后点头同意。
“对了,还有一件事,希望母后恩准。”朱祁镇突然道。
“什么事?”孙太后问道。
“孩儿希望您能将今日在此的宫娥和宦官都留下,他们中有些人可能会猜到咱们的谈话,所以孩儿希望能亲自处理他们。”朱祁镇回答道。
“你要杀了他们?”孙太后对于朱祁镇的要求并没有太惊讶,这种事情在宫中发生得多了,她都亲自下令处置过一些人。
朱祁镇点点头,一字一顿道:“孩儿在草原上悟出了一个道理——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