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台,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修建明皇宫时候顺手建成的,位于皇城西面的太液池内,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岛,以一座石桥与陆地相连,从地理上属于绝地,只要有人把守住石桥,那就不可能有人可以摸上岛去。
是的,这里就是几百年后关押清朝光绪帝的位置——瀛台,辛亥革命后第二任大总统黎元洪也曾被袁世凯囚禁在这里,是个关押重要人物极为理想的地点。
朱祁钰带着朱祁镇一路走过紫禁城,从东华门一直走到西华门,走得朱祁镇一脸迷糊,不禁问道:“皇帝这是要去哪里?”
朱祁钰笑盈盈地道:“自然是送兄长去休息。”
“那为何不去后宫?”朱祁镇问道:“钱氏不是住在后宫的吗?”
朱祁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兄长安心,嫂嫂那面我已命人送她过来了,一会儿您就能见到她,不必如此心急。”
“不是,我就想知道皇帝是如何安排的?”朱祁镇解释道。
走在这空旷的大殿广场上,朱祁镇心里着实有些发毛,尤其是在这种不知道目的地的情况下,每走一步都感觉好耗费极大的体力,走出十丈就好像从宣府走到居庸关那么远一样,心中充满了忐忑,简直一步都不想再继续走了。
朱祁钰笑笑,道:“兄长放心吧,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弟肯定不能亏待了您,千挑万选才给您定下了一个地方,保证兄长可以住得称心如意。”
“到底是哪里啊?”朱祁镇问道。
朱祁钰伸手一指面前的西华门,笑着道:“出了门便是了。”
出门?那不是太液池吗?怎么安排在那里了?
朱祁镇想了想,便想明白了朱祁钰的想法。
首先,后宫自己肯定是没可能住了,那里是皇帝休息的地方,整个后宫除了未成年的皇子,其他男人绝对不可能进去的,自己身为太上皇,自然更不可能住进去,朱祁钰这个弟弟肯定要担心,万一哪天自己收买了哪个太监谋害了他,要知道,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且还是比较大,毕竟孙太后如今还住在后宫,她经营后宫数十年,后宫里的宦官宫娥不知道有多少都是她的人,他朱祁镇去要两个死士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其次,自己身为太上皇,既然不能住在后宫,前殿自然也不可能,不说前殿有没有可以歇息的宫殿,单说前殿是开朝会的地方,他朱祁镇就绝没有可能接近,甚至没有朱祁钰的旨意,他朱祁镇靠近的话,都会被人解读成心怀鬼胎,天家的亲情就是那么回事,大家谁不知道。
最后,太液池是皇家园林,紫禁城不能住,住在太液池也不算辱没了他的身份,反正是他自己说的,在草原风餐露宿吃了苦头,身体有了损伤,回大明之后要好好地休养生息一番,住在太液池,权当兑现承诺了。
正想着,二人便出了西华门,漫步在太液池边。
朱祁钰挥手让随行的宦官宫娥离远点,和朱祁镇聊着天。
“兄长可还记得,小时候你我来太液池避暑游玩的事儿?”朱祁钰笑着道。
“自然记得,那时候你还命人折柳条驱赶蚊子呢。”朱祁镇也是笑着回答道。
“是啊,这水边什么都好,就是蚊虫有些多了,所以父皇命人在此养了许多的鸟,希望这些鸟能驱赶蚊虫,结果蚊虫没少,鸟倒是被你我祸害了一番。”朱祁钰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
这些糗事朱祁镇自然记得,他虽然九岁登基,但是九岁之前还算自由,每日完成课业之后便有一段空闲的时间玩耍嬉戏,陪着他一起捣蛋的自然就是同父异母的弟弟朱祁钰。
朱祁镇笑着道:“我还记得皇帝当年为了抓鸟,差点掉到太液池里面,还是王振及时拉住了你,这才没掉下去。”
朱祁钰看向水面,叹道:“是啊,王振当年也算是救过朕,对你又是忠心耿耿,可以做事,这种人现在可没有了。”
“皇帝身边的王成王公公不也可以做事吗?当年也是因为他机灵,才派他去伺候你的。”朱祁镇提到了王成,算是给身后不远处的王成卖个好,毕竟自己以后的生活就是王成主要管理的,说句好话卖个好,自己也能舒服些。
“可惜王振失陷在了土木堡,连带着朝廷数十官员、三大营十数万将士都殒命于此,实在是可惜啊。”朱祁钰惋惜道。
不过这句话在朱祁镇听起来就有些不对劲了,怎么又突然提起土木堡了?他朱祁钰是想说什么?惋惜王振?还是惋惜朝廷那几十个殉国的官员?亦或是三大营的十数万将士?
却听朱祁钰继续道:“虽然土木堡的责任已经被朝廷安在王振的头上,他全家也已经被满门抄斩,但是真正应该担负责任的,谁都知道是兄长。”
你想说什么?
朱祁镇的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急转,思考着朱祁钰话里的意思。
朱祁钰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朱祁镇认真地道:“兄长,土木堡真正应该担负责任的,是你啊!”
朱祁镇一脸惶恐地看向朱祁钰,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朱祁钰的下一句话便解答了他的疑惑,只听朱祁钰缓缓道:“兄长,土木堡一战,朝廷损失数十名文武官员,十数万大明将士,兄长身为太上皇,是否考虑承担起这份责任呢?”
朱祁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震惊地反问道:“皇帝是要我下罪己诏?”
“不应该吗?”朱祁钰淡淡问道。
“朝廷不是已经定下了吗?王振才要负最大的责任,若不是他胡乱指挥,朕怎么可能北征失败?”朱祁镇见到事情已经威胁到了自己,毫不犹豫便将王振卖了。
朱祁钰脸上挂着笑容道:“但是北征瓦剌,毕竟是兄长你在亲征啊。”
朱祁镇辩解道:“皇帝有所不知,当时我已经将军务全都拜托给了王振负责,又被王振蒙蔽,这才有了土木之败。”
朱祁钰没有说话,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朱祁镇,仿佛再说,你当我是傻子吗?
“本来我已经下令班师回朝了,是王振非要我去蔚州看看,这才绕路而行,被也先追上的。”朱祁镇没有放弃,继续辩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