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倒是在理。”也先突然微笑道。
李实也没有想到也先居然会赞同自己的话,顿时一愣,好在多年在朝廷锻炼出来的本能让他迅速反应过来,拱手道:“太师能明白此理,实在是天赋聪慧,心存仁德,是我大明与瓦剌士卒之福,外臣在此替我大明守卫大同的士卒谢过太师了。”
也先呵呵笑道:“这么说,我还有仁德之心了?”
李实立刻道:“太师与我大明天子一样,都是仁德君王,仁爱士卒,德泽天下,来之前我大明天子曾与我说过,若是太师能罢兵讲和,那我大明天子必然会厚赐太师的。”
“罢兵讲和么?”也先沉吟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太师想知道,你大明皇帝会如何厚赐于我?”
“外臣只是一介侍郎,并无临机专断之权,此行也只是替陛下来草原看望太上皇,不过外臣可以将太师的意见写成奏疏,上奏朝廷,相信陛下必定会同意太师的提议的。”
“至于厚赐之事,外臣现在无法回答太师,但是以太师的仁德之心,陛下必定不会亏待太师的。”李实字斟句酌地答道。
他这次是来看望朱祁镇的,朝廷没有赋予他和谈的权力,只能用一些虚头巴脑的话来应付也先。
也先倒也没生气,呵呵笑道:“其实本太师此番前来,也是有意要与大明罢兵讲和,如今随行的瓦剌大军,不过是本太师的护卫而已,李侍郎可以告诉大同的郭总兵,本太师并无意攻打城池。”
李实脸色一阵扭曲,随行护卫?无意攻打?那昨天出现在大同城外的瓦剌大军是假的吗?还派人假装太上皇来诈城?也就是大同守卫严密,没让你们抓到机会而已。
不过他还是挤出一丝笑容道:“那外臣就替定襄伯多谢太师了,等外臣回城之后,一定会告诉定襄伯昨日之事乃是误会的。”
这事儿的确有点尴尬,昨天刚派人过去诈城,今天就说自己无意攻打,还被李实当面拆穿,饶了也先的脸皮足够厚,也是有些尴尬,也先当即解释道:“昨日之事本太师并不知情,全是吾弟赛罕王所为,我已经处罚过他了,还希望李侍郎可以与大明皇帝解释清楚,免得误会。”
“外臣相信太师所言。”李实简单回答了一下,接着问道:“外臣此番起来,是奉旨看望太上皇,不知太上皇如今在何处?是否与太师随行?”
见李实不再提起昨天的事儿,也先立刻轻松了一些,笑道:“此事巧了,太上皇正在营中,我这便命人引你去拜见一番。”
“那就多谢太师了。”李实拱手行了一礼,便随着也先叫进来的亲卫出去了。
绕过几顶帐篷,李实便见到了一顶与众不同的帐篷,矗立在众多帐篷中间,金黄色的布幔让它显得格格不入,很明显,这就是朱祁镇所居住的帐篷了。
李实几步走了过去,对着门口站着的一位锦衣卫道:“微臣礼部右侍郎李实,奉旨拜见太上皇。”
锦衣卫笑着侧身请他进去,道:“下官袁彬,见过李侍郎,陛下已经得知李侍郎过来了,正在帐内等您呢。”
“多谢袁小旗。”李实对着袁彬拱拱手道。
袁彬的大名早就随着之前几波使者的嘴传回了大明,朝廷上下基本都知道了这个对太上皇忠心耿耿的锦衣卫小旗,李实也是对他颇为佩服,便还了个礼。
“李侍郎客气了。”袁彬笑呵呵地道,随即掀开帐篷请李实进入。
李实迈步走进帐篷,见到朱祁镇正端坐在主位上,便立刻拜倒磕头道:“微臣李实,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李实的称呼,朱祁镇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微笑道:“李侍郎请起吧,坐下说话。”
“谢陛下。”李实又磕了个头,然后起身端坐,道:“天子让微臣问候您,不知陛下身体可好?”
“尚可。”朱祁镇淡淡道:“天子可还好?”
李实回答道:“天子身体康健,劳烦陛下挂心了。”
朱祁镇点点头,又问道:“朝中诸位大臣可好?”
李实又回答道:“诸位大臣均好,无人生病,无人告老。”
朱祁镇再次点点头,问道:“太后皇后可好?”
李实这时候顿住了,没有立刻回答。
朱祁镇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太后可是有恙?”
李实连忙道:“太后凤体康健,只是钱皇后为了陛下哭求天子,悲伤过度,双眼已蒙。”
“钱皇后瞎了?”朱祁镇双手直起身子,急忙问道。
李实点点头,接着道:“陛下不必担心,据说已经有御医看过了,将养之后是可以恢复的。”
朱祁镇这才一屁股坐回去,叹声道:“唉!朕在这里过得舒服,却连累皇后哭瞎了双眼,实在是......”
李实劝道:“陛下与钱皇后鹣鲽情深,待陛下返回大明之后,钱皇后的眼疾或许就不药而愈了。”
“哪里能回得去啊!”朱祁镇长叹道:“朕一战损失三大营,就此落入敌手,也先怎么可能会放朕回大明呢?”
“或许微臣可以救陛下回去呢?”李实小声道:“臣临来之前得到消息,也先有意放陛下回京。”
“真的?”朱祁镇的脸上浮现出惊喜与惊讶的复杂表情,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期待。
“千真万确。”李实立刻回答道。
“消息从何而来?”朱祁镇连忙问道。
“大同的探子偶然间得到的消息。”李实回答道:“昨日瓦剌意图攻击大同,还命人假扮陛下试图诈城,幸被守备大同的左都御史沈固识破,派遣军中探子出城探查敌情,恰逢瓦剌主帅赛罕王与人争执,争执之人在言语中透露了,也先有意与大明讲和,筹码便是放陛下回京。”
朱祁镇整个人都瘫坐在了主位上,长叹一声道:“终于有希望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