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并入五军都督府的消息震撼了各人,参与会议的诸位大臣都在回味着此事的意义,推断着此事对于朝局的影响,在朱祁钰宣布决定之后,便没了心思商议政务,各自回了衙门思考去了。
消息很快便扩散开去,各个衙门基本都知道了具体情况。
吏部礼部等无关衙门的官员倒是无所谓,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一个谈资而已,最多表达一下对于五军都督府实权化的关注,和对兵部官员的同情,也可以说是怜悯。
但是都察院和六科诸官员的态度则是坚决抵制,尤其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们,更是极度愤慨,叫嚣着一定要阻止此事,夺回属于都察院的权力。
六科郎则是将这件事视为皇帝对于六科联手都察院弹劾石亨等人的报复,大家都知道如今的大明天子亲近武人。
兵部众官员对待此事的态度颇耐人寻味,武选司郎中、员外郎和主事表示对此事极为欢迎,毕竟手握卫所土官的选授、升调、袭替、功赏,地位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甚至会略有提升,军方那些粗坯想要升官,怎么都避不开他们,平时收点孝敬还要注意避开别人,现在同为一个衙门的官员,走起关系更为方便了。职方司则是无所谓,反正他们掌握的是舆图、军制、城隍、镇戍、简练、征讨之事,合并不合并没多大区别,最为反对的是车驾和武库两个清吏司,他们担心归属五军都督府之后,每年的军费银子会被户部卡住,到时候自己就难办了。
至于太仆寺,一个本就没有多大权力,只负责养马的衙门,对于此事压根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接受。
散衙之后,吏部尚书王直邀请礼部尚书胡濙来自己家饮宴,同时邀请的还有刚刚从福建剿灭邓伯孙的金濂,名义是为金濂接风洗尘。
三人都是老臣,彼此之间还算熟悉,客套了几句便开始谈论朝政。
王直道:“源洁,你说今日陛下突然要将兵部并入五军都督府是何用意?老夫感觉绝不是因为都察院和六科联手弹劾之事。”
“自然与都察院和六科无关,我也感觉此事乃是陛下蓄谋已久的。”胡濙点头,说出了一样的看法。
“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然陛下不可能将兵部的定位想得这么清楚。”王直道。
“而且还从都察院手中拿走了监察卫所的权力。”胡濙补充道。
听着二人的对话,一旁的金濂稳如泰山,他是正统十三年便远赴福建剿贼,这几天刚刚回来,朱祁钰赐了几天假期,目前正在家中休息,脱离中枢一年多,又换了个皇帝,已经完全不适应如今的朝堂了。
“宗瀚,你以为陛下此举是何用意?”王直突然对着金濂问道。
金濂摇摇头,道:“我刚回京,只与陛下见过一面,如何能猜到陛下的深意。”
“凭感觉随便说说,不妨事的。”王直劝道。
“对,随便说说,我等也需要你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不知情最好。”胡濙笑道。
“那我就随便说说。”金濂缓缓道:“不说陛下,单说此事。”
“五军都督府原是大都督府,掌军旅之事,权势不下于六部,里面更是有诸多能征善战之辈,为天子倚重。”
“然朝廷遭逢大难,土木堡一役,我朝武勋损失惨重,英国公张辅、泰宁侯陈瀛、驸马都尉井源等人均战死沙场,虽然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吏部左侍郎曹鼐等文臣亦是为国捐躯,但我文臣底蕴深厚,有的是人才,而武勋一脉则是一蹶不振,至今也没有出现英国公张辅那样的领袖人物。”
“后瓦剌入寇,陛下委任兵部于尚书统管战事,而于尚书又打赢了这场仗,所以理论上说,于尚书在军事方面拥有最大的话语权,之后又负责重建三大营,俨然洪武年间的大都督,如此一来,兵部实权已经超过了五军都督府,甚至五军都督府诸多实权都被兵部夺了过来,可以这么说,如今我大明治军的不是五军都督府,而是兵部。”
“确是如此。”王直点头称是。
自从京师保卫战以来,兵部的权威的确已经高于五军都督府,原本分庭抗礼的局面一去不复返。
金濂说得有些口渴,喝了口茶道:“既然五军都督府已经虚化,兵部一家独大,陛下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这应该就是陛下合并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原因。”
“你是说陛下不愿意看到赵宋那种以文御武的情况?”王直出言问道。
金濂点点头。
“宗瀚所言的确有可能啊!”胡濙出声道:“行俭可还记得陛下曾说过好水川之事?”
王直本来都忘了朱祁钰提起韩琦的事情,这时候听了胡濙的话,立刻就想起了朱祁钰说过韩琦不知兵的事儿,不由出声道:“我原以为陛下只是为了反驳,没想到居然有如此深意。”
想了想又道:“陛下原就亲近武人,难道如今已经对我等文臣厌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