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于谦等人也都起身道:“陛下慎言。”
满屋子的文官跪了一地,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为何要朕慎言?按照王文的意思,朕说错了什么吗?”朱祁钰反问道,语气仍然阴冷。
礼部尚书胡濙回答道:“王大人此言差矣,文人也是需要戍守边疆为国效力,军中监军便多为文官,都察院多位监察御史也是奉旨巡视卫所,怎能说文人不需要守边呢?”
朱祁钰听出了胡濙话里的意思,这是明着指点王文的错误,暗地里还是在为他开脱,心中极为不爽,道:“胡尚书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朕想问一句,监军能否带兵?能,或者不能,胡尚书需要给朕一个确切答案。”
胡濙对着朱祁钰拱手道:“依太祖旨意,监军负责监察军中动向,监督统兵之人是否贪生怕死、畏缩不前,只有监督之权,并无统兵之事,自然也没有统兵之能。”
“那么何时贪生怕死,何时畏缩不前,就是由监军一人说了算了?”朱祁钰继续问道。
“还有内官监军。”胡濙回答道。
这也是大明监军制度的特点,各地监军不只是文官监军,也有宦官监军,两个人都有独立上奏的权力,并不是一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朱祁钰没想到胡濙居然提到了宦官监军,顿时愣了一下才道:“内官监军先不提,单说文官监军,我朝文官监军基本都是从都察院提拔出来的,从未带过兵,本身并也不知兵,战事瞬息万变,一个不知兵之人如何判断何时是畏缩不前,何时是静待时机?”
“臣知道陛下想说是的越权指挥之事,但我朝监军对兵事并非一无所知,而且在战时也没有指挥权,何须做出判断?”胡濙回答道。
“无权指挥?”朱祁钰呵呵冷笑了一下,道:“远的不说,只说去年也先打破紫荆关,就是副都御史孙祥干的好事,瓦剌骑兵偷袭紫荆关,都指挥通知韩青舍命堵住城门,并命关内军士出城救援,但是副都御使孙祥害怕紫荆关失守,不许关内出兵救援,眼睁睁地看着韩青战死,结果紫荆关还是失守了,瓦剌大军突破太行八陉,进逼京师,相信胡大人还没有忘了吧。”
“若孙祥真的无权指挥,那又怎能禁止紫荆关出兵呢?这是当时逃出生天的士卒说的,乃是其亲身经历之事,不要和我说士卒说谎。”
“额。”胡濙无奈,这事儿的确是真的,当时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派人收集了紫荆关的战报,明晃晃记着呢,他也没法反驳,只得道:“孙大人已经为国捐躯,还请陛下恕罪。”
死人当然是没办法追究责任的,朱祁钰也是摇摇头,道:“朕并没有想追究他的责任,朕只是想说,监军不知兵,却有权插手指挥战事,此非常理,却是常事,朕不想北宋好水川之败在我大明重现。”
胡濙顿时无语。
好水川之战是北宋康定二年发生在宋朝与西夏国之间的一场战事,这一战以西夏的大胜告终,宋军战死人数过万,最终导致西夏成功立国,就此攻守易势,而这一战的总指挥就是大名鼎鼎的韩琦。
是的,就是那个说出东华门唱名者方为好男儿的韩琦,后世称之为好水川战神。
韩琦的名声在文臣中非常好,欧阳修称赞他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王安石则称之为德量才智,心期高远,诸公皆莫及计也,甚至在宋徽宗的时候被追封为魏郡王,但是,他以小错杀悍将焦勇,以手段累死狄青的事情也让他在武人中没什么好印象。
胡濙身为文臣,自然知道韩琦,但是他也知道好水川一战的结果,自然无言以对。
眼下朱祁钰提到韩琦,暗地里就是在说这群文臣打算像韩琦一样做事,以小事杀大将,最终导致数十年后金人南侵,徽钦二帝被掳。
老尚书王直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突然出声道:“陛下,您具体有什么想法,请陛下明示。”
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朱祁钰松了口气,坚定道:“朕决定,将兵部并入五军都督府,从今之后,文官只管理政,武官只管军伍,两者各行其是。”
“朕没那么多耐心去处理你们文武之间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