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瑶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顾惜瑶站在她床边却突然萌生出仿佛做了一场大梦般的错觉。
大半年的时间里,她先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后慌慌张张地背着行李去了个人生地不熟的老巷。
而这个房子,也就是在出国之前她短暂来过一次。
那个时候也没做太多停留。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她却突然觉得这段时光就像是假的一样。
她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个家,可再次回来的时候怎么就成了这副光景呢?
顾方诚看着徐瑶,垮着肩膀恳求道:“惜瑶,能不能让我跟你妈妈单独呆会儿?”
“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从前有些碍于面子一直都未能说出口的话,他一直都欠她的。
比如那句迟迟都没能说给她的对不起。
“好。”
顾惜瑶转身离去,体贴地将房门带上。
傅义靠在走廊的墙上,无声地朝她张开双臂。
顾惜瑶小步小步地挪过去,彻彻底底地将自己埋进这个宽阔而结实的怀抱,嗅着他身上的烟草味道,小声说:“咱们去我房间里等一会儿吧。”
顾方诚既然想和徐瑶单独相处,定然是想说些不被旁人听去的话。
他们两个站在这里多少也会有些不方便。
“嗯。”
傅义半揽住她,两个人去了顾惜瑶的房间。
徐瑶现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气若游丝,等顾方诚将顾惜瑶叫到屋儿里的时候,她已经连指尖都难以动弹上一下了。
徐瑶用眼神示意顾惜瑶低下头,她也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和淡然的姿态面对此时此刻。
最后,徐瑶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就在顾惜瑶的耳边留下了浅浅的几句话。
像是从喉咙深处被用尽全力挤压出来的气音一样,她一件一件地向女儿交代着、嘱咐着。
而顾惜瑶也只是面色肃然地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记住了。
从头到尾,她都不敢发出一丝丝的声音。
就像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徐瑶的话打断了,就再也听不完整了一样。
傅义和顾方诚两个人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此时此刻,他们都拥有一种难言的默契,那就是绝对不要打扰到这对母女最后的相处。
不知不觉间,日头越升越高。
暖融融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打到床上,被角处绣上的玫瑰生长在浓密的荆棘丛中。
顾方诚对徐瑶的爱,就像是这支看似被保护包围起来的玫瑰一样。
表面上热烈盛放,实际上却寸步难行。
她已经被顾方诚如同圈养一般自私自利的爱,几乎彻彻底底地养废了。
最后只要动上一动,便会被周围尖锐的刺生生刺穿。
于是她害怕这种疼痛,也无法接受失去顾方诚的生活。
她没有勇气去顶着被刺穿的疼痛,狠下心来将那份自私且畸形的爱从自己身上全部剥脱下去。
顾惜瑶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徐瑶离开她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另她庆幸的是,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她总是听到旁人说:死不瞑目这个词。
所以最害怕的就是徐瑶还有遗憾,连眼睛都没办法完全阖上。
还好。
还好。
她的妈妈现在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