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了一个口琴,放到嘴边,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
乐声很密,悲伤之中又透过几分苍茫。
张本闭上眼睛,感受着乐声,自己仿佛置身于漆黑的洞窟,伸手不见五指,找不到来时和去时的路。
一曲作罢,张本才从那份无助和挣扎的漆黑之中缓过神来。
杰克已经开始询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史蒂文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流浪者之歌》……”
“我说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原来是这首……它很出名的,在我们的世界也有这首歌,是吉卜赛人的歌……”
“我就是吉卜赛人。”史蒂文突然打断道。
杰克点了点头,“吉卜赛人吗?那个没有自己的国家和土地……穷尽一生都在流浪的种族。”
“没错!这首《流浪者之歌》,是无家可归的吉卜赛人,为了表达飘零生涯的苦楚。没有自己土地的种族,就如同无根之水、无本之木。”
“确实……没地方可去,可能睡觉都是个麻烦。”
“相比于肉体的流浪。更难熬的,是精神的流浪。”
史蒂文突然看向了张本,道:“你应该,是大唐帝国那边的人吧?不知道你们世界怎么称呼这个国家。”
“华夏……”
“哦哦!华夏,华夏人不是有一种很经典的情节,叫做‘恋土情节’,你们对自己出生的地方,有着特殊的情分。喜欢叫她……故乡。我听过好多华夏人写的诗歌,比如:
“此心安处是吾乡……月是故乡明……低头思故乡……”
张本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但其实,对于土地的眷恋,并不是只有华夏人才有,这是人类的共性。不然犹太人也不会跋山涉水回到耶路撒冷。相比于地缘意义上的故乡,人可能更在乎的,是精神意义上的故乡。
“人总喜欢把许多死物附加上人类的情感。比如某个寡妇,珍藏亡夫留下的照片。儿子偷偷留着死去母亲织的布鞋。这种对死物赋予的情感,汇成了人类文明最重要的基础。我们因为情感和认同,才会将这个文明的香火,一代代的延续下去。
“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仅是作为吉卜赛人在流浪。同时也是作为人类在流浪,我看不到我们文明该如何发展,看不到人类的希望,我看到的,只有无数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我时长吹奏这曲子,提醒自己是一个‘流浪者’。”
张本突然说道:“那这么说来,我们也是流浪者。”
“你怎么会是流浪者?”史蒂文笑问道:“在你的那个世界,你的国家和民族都有自己的土地,也很强大。”
张本抬起眼眸,看着史蒂文:“我和你一样……我也看不见我们那个世界该如何发展,人类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
“‘无限恐怖’在玩弄着我们整个世界,可我们却对它束手无策。而且即便是这个游戏消失了,我们的世界,仍旧在四分五裂之中。强国欺压弱国,弱国相互欺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战争。每时每刻,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也会有孩子在残骸废墟之中……被饿死。
“在战争与欺压之中建立的文明,究竟能否配得上‘文明’二字?我对此深感不解,所以我……也是流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