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门被骤然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清冷的竹风灌入,吹动他额前的发,浅淡的眸子里,渐渐晕染出一抹滚烫的热意。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白色石桌,高大的普陀树,以及时不时落下的几簇桂花,哪有半分红色的身影。
走了...
真走了...
静尘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惨白一片。
他颀长消瘦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如同被一盆凉水浇透,从头顶凉到了指尖,垂在身侧的大手紧握,掩藏进袖子里,指尖泛白,青筋暴起。
静尘张了张唇,冷风顺着唇间涌入胸腔,他疼得闷哼一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六月的天气,阳光总是艳丽的,温暖又细碎的光线洒在他的脸庞上,空气中浮着一层淡淡的尘埃。
他的薄唇,在阳光下衬得愈发苍白。
好疼。
小狐狸,好像又走了..
不见丝毫丝毫留恋,没有半分不舍。
她利落地转身,毫不犹豫。
或许是因为,他没因为她的回来,露出笑脸,而后继续像条狗一样追上去,摇尾乞怜,求得身体上的抚慰以及心灵上的慰籍。
又或许是,他对于小狐狸来说,本就是一个闲暇时可以随意逗弄的玩物。
玩物而已,不配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不配得到主人的半点心软。
只是..凭什么呢?
他守在空荡得可怕的禅房,整整一年的光阴,看不见未来,也看不见希望。
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她回来。
但他还是等了,守着一封不知真假的信件,难熬地等着。
星辰变化,日落月升,普陀寺山脚的集市,一日比一日热闹。
所有人都在变好,只有当初清冷无欲,圣洁如莲的佛子,留在了属于他和小狐狸的回忆里。
终于压抑不住入骨的疼痛,静尘的身子,软了下去。
柔白似玉的骨节,按在沾染着泥土的地面,他急促的喘气,却抵不住汹涌张狂的窒息感。
眼眶有些发热,也有些凉。
静尘颤抖地伸出手,抚向发热的眼眶,看着掌心刺目的湿濡,他扯了扯唇角,讽刺地笑了。
荒谬,真是荒谬。
他认命般阖上眼皮,可泪却止不住地流,从眼尾,慢慢滑落至凌厉分明的下颚线。
七情六欲,向来是折磨人的存在。
欲望,是世间一切恶念的源起,它罪恶滔天,可怕到能够操控人的心智。
它也不可或缺,是维持生命的氧气,是在肮脏淤泥里,生得耀眼夺目的玫瑰。
普渡众生的佛子落泪了,连带着普陀树上的脉络清晰的叶片,也开始枯萎。
它蜷缩成一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黄苍老。
一切都静了下来,只有浅淡的风声,吹过静尘的耳畔。
他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清冷的白袍上,满是肮脏的泥土。
可他像是未察觉一般,迈开了腿。
方向不是禅房,而是通往禅房之外的竹门。
整整一年,都未曾踏出过半步的竹门。
他要追上去,要问清楚,自己在小狐狸心里,究竟是何种存在。
如果不重要,为何要救他,赋予他七情六欲,教会他怎样去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