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一个急刹车,阿古朵被摔在地上。她在落地瞬间拔出弹弓,凭借野兽本能在黑夜中瞄准了敌人。球球则快速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再次不合时宜地打出喷嚏。冷汗沿着阿古朵额头滴下来,她认出了那是营地里的三当家,生气的时候壮得像只大猩猩,是个可怕的家伙。
空气一度凝固。过了一会儿,大猩猩歪歪倒倒朝这个方向走过来,口齿不清地说:“蒸羊羔,蒸鹿尾儿,蒸熊掌……”越过静止的一人一球,歪歪倒倒朝更远处走去了。
呼……是梦游?原来这人睡觉是睁着眼的。阿古朵松了口气,拍拍球球的脑袋,再次滴溜溜朝粮草营滚去。
无人阻拦,她们快活地将粮草营搬了个空。阿古朵打个呼哨,隐藏在林地里的伙伴们窸窸窣窣窜出来,迅速将粮食搬进了山中。有这些粮食,我们就不用搬家了,等明年春天,又可以种很多很多的种子,我们会有更多好吃的。日子好起来了!
更重要的是,我赢了!
阿古朵得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军营的方向,错落亮起的灯火和交叠嘈杂的人声让她膨胀起来——这次她终于没有被那个难搞的扇子先生抓住。她想起第一次拦路打劫就是被他抓住的,她憋出最可怕的嗓音说要把他们通通吃掉,并且不许他们笑。第二次她带着球球伏击,却被那个大猩猩一嗓子吼晕在墙上,相当丢脸,但醒来没人提这茬,依然让他们吃饱自行离去。第三次吃完饭扇子先生坐在屋顶上和她聊天,他说开山是为了造军备,造军备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如果人人都后退,最终所有人都将退无可退。阿古朵会后退吗?
绝不后退,她下意识地回答。扇子先生的眼睛让她想起在虚林深处曾见过的蓝羽鹓。
随后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他们真烦人,但他们也没有真的吃掉她。外面的世界真有村长老头说的那么可怕吗?如果把全部粮食都拿走,军营的人也会和村子一样,过不了冬吗?或者……在回到他们的家之前就饿死吗?
阿古朵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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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破白,蜀军军师营的会议已经接近尾声。张飞尴尬地用蛇矛挠挠头:“……应该没被发现吧……都搬完了。按照那小子传回的情报,一切顺利,足够山民们撑过这阵了。”
年轻的军师埋首在地图中,一边看地图一边安排工作:“明天继续向青天道行军,不必改道。”
“欸?取山路固然快,但山中迷雾重重,我们这些天来……”
忽而帘外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张飞立时翻出窗外,盾跟着张开,他眼神锐利地扫视一圈。朦胧的晨曦中,一人一兽远远站在军营栅栏外,是他够不着,但那头野兽却能一下子扑过来的距离。
那个小不点昂首挺胸站在巨兽头上,用她奶声奶气地嗓子喊出土匪的台词:“青天道的路本大王会走。”接着马上补:“这……这是你们给本大王进贡的奖励!”随即转身消失在密林中。
张飞愕然地回到帐内:“军师,这也在你计算中吗……”
军师笑而不语。
至于马超嘛......还得是说,感谢曹老板的大力支持啊......
马超本是西凉少寨主之一,他的父亲卷进魏都战略、挑起同族相残。少寨主们本共同立誓维护西凉和平,却最终纷纷倒在刀尖之下,马超也被父亲关押。
囚室之门打开又关闭,脏旧的长袍无声地拖在地上,马超抬起头。他觉得自己的脸应该比这个老头还脏。小时候望见他的时候,马超总警示自己不能变成他这样的男人。可是世事终难料。
老头磕磕绊绊地走到他身前,坐到枯草堆上。一股刺鼻的气味冲了过来。但或许,谁知道呢,对老头来说是不是也有股强气流冲到鼻子边。马超再次想到“这是我从小最不想成为的那类男人”。
老头开始讲话。马超为了避免制造出和他更多的共同点,一句也没说。
“少寨主,今夜以后,你会流落异乡。耄耋之年,你才返回西凉。”
“在你眼里,一群臭老头构成了这个世界,——无论这些人年纪是否够老。今天,他们是老谋深算的父亲和政客,争夺你纯洁的西凉,污染光线、土壤和空气,明天,他们是乱世中邂逅你的导师和军中权威,要剥夺你的自由与理想。你把所有试图命令你、告诫你、驯服你的人看作同一类人,看作腐败和虚假的世间偶像,你一个都不信。你见过冬天里涉水河中的落单猛兽,它与你厮杀战斗,差点杀死你,可你最后抱住了它,哈哈大笑。它就是你。肌肤冰冷,血液新鲜,一切生灵之中,你只认同此类。”
老头把和他长袍一样破的包裹布打开,里面是四把冷晖枪,上面还沾着血。
他把它们扔到马超脚边。
“你会去往三分之地,你会遇到两个分属不同阵营的强者,他们会教导你,也会放过你。他们是杀了无数聪明人的聪明人。但在我们大陆的历史上,最聪明的人都会写下一段宽容之事。你很幸运,少寨主,你会因为年轻而被宽容。”
“你该出发了。”老头打开门,“昨天我出发的时候,也还是个孩子,我洗了一把脸,觉得这个世界永远属于我。”
风灌进这间屋子。
马超朝地上的冷晖枪看去。
“我以后,会为失去的东西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