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对方将李梅二人带到校外的一处偏僻角落,询问道,“李梅,你不是回老家了嘛,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还说是我的亲戚?”
“薛老师,我有事找您,写信不方便,只能跑一趟,对了,陈老师怎么样了?”
薛老师叹了口气,“去世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李梅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红了起来。
见她这样,薛老师安慰道,“想开点,就老陈那种情况,活着才是受罪,死了反倒是解脱。”
李梅点了点头,先是深吸一口气,给李家康和薛老师互相介绍一下,又让李家康站远一点,给两人把风。
然后她才进入正题,询问道,“薛老师,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上面想要开展新的运动?”
“何止是听说。”薛老师满脸苦涩,“这会儿学校里的学生都在加入一个叫红卫兵的组织,目的就是为了迎合这场运动,以便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李梅一怔,接着没好气道,“不好好学习,跑去掺和这事,我看他们就是闲得,薛老师,您应该跟校领导说说,让他们好好管管这些人。”
“管不了,根子不在我们这,在上面。”
“啥意思?”
“你没看今天的报纸吧?”
“没看。”
“报纸上说昨天水木大学附属中学成立红卫兵组织,希望各地大学和中学的学生效仿此事,这下你明白了吗?”
李梅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骨子里蔓延出来,让她手脚冰凉。
现在她知道这场运动的实施人是谁了。
作为曾经的学生,她很了解学生群体的状况,容易被煽动不说,做事还容易出格。
简单点说就是破坏力极大。
想到这里,她连忙说道,“明白了,薛老师,既然您知道这件事,那我就长话短说,我和家里人从这场运动的名称中看出你们这些当老师的很可能会有风险,所以特意过来给你们提个醒,在家里贴上伟人画像、佩戴伟人像章、红宝书不离手、伟人格言不离口,这样或许能救你们一命。”
薛老师完全没想到李梅居然是为这事来的,而且连解决办法都给想好了。
这让他感动不已,同时又有一些震惊。
要知道他们这些当老师的都是在看到今天的报纸之后才察觉到自身可能会遇到危险,而李梅和她的家人居然只凭一个名字就能看出来,这如何不让人震惊?
“李梅,你说得我记住了,回去我就照你说的做。”
虽然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但是值得一试。
之前他们这些当老师的讨论那么久,连一个主意都没商讨出来。
所以还不如试试这个,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比坐着等死强。
“薛老师,为了不引人注意,我这边只能叫您一个人出来,麻烦您回去把这个方法告诉其他老师,就说这主意是您自己想出来的。”
薛老师知道她的顾虑,连忙说道,“放心吧,回去我就跟他们说。”
李梅点了点头,然后露出认真表情,“薛老师,接下来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您一定要把好口风,不要随意泄露。”
这话让薛老师一愣,还有更重要的事?
等回过神,他开口说道,“行,你说。”
“如果有一天你们撑不下去,就看看能不能申请调到唐县,说是去劳动改造,到时候我给你们安排,没准能让你们免受责难。”
薛老师被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这是要将身家...身家性命都压上去?”
“你们都是人才,白白葬送太可惜了。”
这句话足以表达出她的心意,薛老师的眼睛瞬间变得比她还要红,然后指天发誓,“我薛为重对天发誓,要是随意泄露此事,就让我全家老少不得好死,列祖列宗在地下永不安宁。”
李梅没有阻止他,而是等他发完誓才说道,“薛老师,我相信您,不过您千万记住,一定要在他们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才能说,而且不能一下都过去,每次去要间隔一段时间,人数也不能多;如果您撑不下去,就把这件事说给您最信任的人,由他接手,然后你过去。”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行,您去工作吧,我得走了。”
说完后,李梅转身就走。
薛老师没有动弹,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直到两人的背影完全消失,他用手背擦了下眼角才离开。
实际上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如果真的要压上身家性命,李旭不可能提出这个建议。
要是唐县局势崩坏,即使东窗事发也没关系。
毕竟李梅压根没有给那些老师提供帮助。
要是局势稳定,李梅最坏的下场不过是丢掉职位。
像是皮肉之苦,一点都不会受到。
没办法,谁让这种情况都是交由原籍领导处理呢。
这样一来,有唐县二把手刘文以及吴忧等领导帮衬,该怎么办还不是李旭说了算?
再说李梅,她带着李家康直奔火车站。
到了地方,买到回去的火车票后,李家康感慨道,“看来又要在市火车站过夜了。”
他们和李平、李旭商定的接人日子是在明天。
所以即使他们提前回去,也没有人接他们。
“过夜就过夜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的也是,不过闺女,你咋不让我跟薛老师打个招呼再走呢?”
李梅:...
他眼睛比我还红,要是你看见了,我怎么解释?
想了想后,她敷衍道,“薛老师不注重这个,我走的时候都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李家康咂了咂嘴,“接送你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跟大学老师说上话,早知道这样,你就应该找个注重这方面的老师,我也能跟对方多说两句。”
李梅有些哭笑不得,“多说两句、少说两句没啥区别,您要是想跟大学老师说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啥意思?”
“以后您就明白了。”
李家康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仔细回想一番,然后哼唧道,“跟你弟一个德行,说话藏一半说一半。”
不用问都知道,能做到这点的弟弟只有李旭一个,于是李梅好笑着说道,“我和他是亲姐弟,能不一样嘛,再说了,大哥有时候说话也是这样,您要是想说,就应该说大哥,都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没给我们带好头。”
这话都给李家康说笑了,“你大哥要是知道你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肯定后悔小时候没多打你几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