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姜数月前在荣戚扬的大肆搜捕下跟秦杳断了联络,之后他一直潜伏在苍北,然后几经辗转,先后往返于掸羊城和乌齐城之间,一直设法跟暗线联络上,可是一直无果,两个月前,他的行踪再一次暴露,不得不暗中潜入晋州,却不想刚到晋州就被努尔丹的人抓住。
努尔丹对他严刑拷打无果之后,便一直把他关在衙门水牢,直到前不久穆澹出现在晋州,他才被挪到了水牢后面的隔层里。
穆澹显然比努尔丹更懂得怎么审问人,虽然手段还是那些手段,但劳姜却不敢再随意开口,因为他知道穆澹聪明至极,可能他随意的一句话就会暴露出关键信息。
幸而,他这些罪都没有白挨,他的坚持和等待是有回报的,他终于等来了救援。
温照凛在来苍北之前,秦杳就让他趁此机会寻找一下劳姜的行踪,温照凛知道劳姜是秦杳的心腹,所以他一进入苍北,便派人打探劳姜的消息。
阿骨做事很快,两日的功夫就找到了劳姜被关押的地方,并且知道了他现在的处境。
温照凛本该立刻把人救出来,可是在准备下令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进入苍北,就是为了引穆澹入局,那两台火炮如何才能顺理成章的进入北越的军营是个难题,穆澹疑心深重,非他自己不信。
而这个时候,在他手里的劳姜,就是引他入局的绝佳人选!
劳姜也不负众望,将穆澹的注意力顺利引到了鼎州,而那两台火炮和弹药,也顺利进入了北越的军营。
只是温照凛没有料到的是,经过这么一遭,穆澹看到了劳姜的作用,竟然在温照凛准备救人之时,悄悄把人从水牢转移了,为确保劳姜的安全,他不得不暂缓计划,好在猛虎的人及时找到了劳姜被关押的地方,这才不至于再耽搁下去。
如今计划已成,面对穆澹,温照凛悠然一笑,他微微仰头,看着坐在马背上对他恨得牙痒痒的穆澹,“本王怕若是早些时日告知阁下,阁下恐怕就要寝食难安了。”
围观的人群被穆澹手下的人遣散,空旷的城门口,一时间只剩下温照凛和阿骨两个人跟穆澹对阵。
但穆澹不敢有丝毫松懈,即便他身后随行的侍卫几十号人,但他知道,若非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温照凛绝不会贸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恐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正埋伏着不少暗卫和杀手。
“广平王未免太自信了。”穆澹不自觉的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力道之大,隐隐的竟然能看清泛白的关节,“眼下的晋州,可是我的地盘。”
“那又如何?”温照凛嗤笑一声,挑眉问道:“你敢动本王吗?”
温照凛的话让穆澹本就复杂的眼神更添了几分阴骘,他不得不承认,即便对方挑衅至此,即便他手握几十万驻军,他也不敢现在就对温照凛下手。
一来没把握,二来,他承受不起这样做带来的后果。
穆澹没说话,温照凛就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心情大好,便不在意是否多跟对方浪费几句口舌。
“先前本王还一直在想,你在苗疆败兴而归,甚至还将自己搭了进去,几次三番的惨败,荣戚扬不该容你,而你究竟是怎么劝服他救你的,现在本王算是明白了。”
“不过你现在要拿什么给荣戚扬交代呢?听说阁下昨夜已经往齐蒙关去了消息,想必是说火炮之事吧。”
温照凛是懂如何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穆澹越是不想听什么他就越是要提,欣赏他紧绷的腮帮子,仿佛还能听见对方咬碎后槽牙的声音。
穆澹此刻恨不得将温照凛扒皮削骨,他竭力压制自己,直到衣袖下因生气而颤抖的手平静下来,他才缓缓开口,“广平王自诩光明磊落,如今竟也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利用自己对火炮的渴望,布下这个他必进之局。
温照凛很清楚,他自己也很清楚,其实这整件事,不管有多少疑点,只要他拿出火炮做诱饵,自己就一定会上钩,因为这不仅仅是自己跟他抗衡的筹码,更是自己在北越立足的筹码。
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就绝不会放过得到火炮的可能。
而温照凛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成功算计了他,只是温照凛更谨慎也更细心,利用一个囚犯,降低了自己的戒心。
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了,从那个囚犯的目光落在鼎州的那一刹那,自己就入局了!
他穆澹自诩城府过人,不曾想还真是人外有人。
温照凛心情愉悦,把穆澹的话当夸奖来听,只是他这人实事求是,当不起这样的夸赞,“穆澹公子谬赞了,本王可不是光明磊落之人,世人皆知本王是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穆澹恶狠狠的诅咒道。
“造反失败才会被诛杀,本王现在的胜算,穆澹公子难道不清楚?”温照凛毫不在意穆澹的诅咒,反而坦然至极,“你有空操心本王会不会被世人唾弃,不如想想自己,该如何自救呢?”
努尔丹枉死,将士被无辜波及伤亡惨重,这一切都是在穆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再加上火炮是他派人截回来的,这个责任,他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最重要的是,努尔丹是荣戚扬的家臣,追随了荣戚扬几十年,荣戚扬不可能对他的死无动于衷。
“不劳广平王操心,在下自有应对之法。”穆澹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在这儿任由温照凛羞辱更是不可能的,“倒是广平王,你今日之举不过是为了减轻你离开之后秦杳的压力,你能护得了她一时,你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吗?”
“我能中伤她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今日引我入局,焉知明日我不能引她入局?”
不就是打嘴仗吗,他穆澹绝不可能认输!
只是他的狠话并没有达到意料之中的效果,反而把温照凛逗笑了,“你笑什么?”
温照凛笑得太放肆太猖狂了,那表情压根就没有把穆澹放在眼里,“本王只是很久没见过你这么自信的人有些稀奇而已。”
“你——”穆澹难得被怼得语塞,脸色又黑又青,然而他很快又冷静下来,甚至松开了握紧缰绳的手。
那一瞬间,站在温照凛身后的阿骨敏锐的察觉到了穆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鱼死网破。
他当即就要挡在温照凛面前,然而温照凛已经洞悉了他的想法,漫不经心的抬了抬胳膊,随后压低声音道:“他不敢。”
他不敢——
这三个字仿佛直接落在了穆澹的脑门上,那一瞬间轻易就彻底斩断了他紧绷的那根弦。
变故就是在这瞬间发生的,保护在穆澹身后的侍卫毫无征兆地朝温照凛和阿骨两人发起进攻,一颗威力巨大地震天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温照凛脚边。
温照凛反应也是极快,脚尖凭空一点,整个人立刻就往后退去了几十步。
阿骨在躲避震天雷的同时,留意着和穆澹之间的距离,在震天雷散发的浓烟的掩护下,轻易就逼近了穆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