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冷静下来,细想当日发生的事情,才知道自己悄无声息中,是中了别人的奸计了!
而这个别人,不是其余什么人,正是他无比敬重的父皇!
时隔多年,宗人府的大门再一次打开,多年未见的父子,罕见的面对面坐着,闫执孤单的坐在闫曜梁对面,明明已经快要到盛夏了,他身上却还披着厚厚的毯子用来保暖。
闫曜梁一身常服,坐在闫执对面,面前放着一杯闫执推过来的茶水。
茶叶看上去已经泡了很久了,已经闻不到茶香了,茶水也跟寻常的清水一样,看不出差别。
“还以为今生,再没机会跟父皇见面了呢。”闫执率先开口,嘴角带着微笑,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手里的茶杯,“以茶代酒,多谢父皇这么多年的关照。”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全然不在意闫曜梁根本就没有端起茶杯,甚至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饮尽,闫执放下茶杯,擦了擦嘴角的水渍,问道:“父皇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不会又是来给儿臣扣什么帽子的吧,只是儿臣如今,大概已经当不起那些虚妄的罪名了。”
毕竟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入宗人府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玉蝶上除名,现在他自称‘儿臣’,唤闫曜梁‘父皇’,其实已经是僭越了。
“虚妄?”闫曜梁皱眉看着闫执,“你以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你现在能看见朕?”
“父皇说笑了,就算没有证据,您不也一样可以给儿臣扣一顶那么大的帽子吗?”
“当初六弟究竟是怎么消失的,父皇难道不清楚吗?还真是为难父皇您了,为了扳倒我,甚至不惜用自己亲生儿子的命来做筹码,您真不愧是明君啊!”
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他确信自己没有对六皇子下手,那么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悄无声息带走被众人围着的皇子还不被起疑的,也就只有他父皇了。
他刚开始想不明白为何,但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就明白了,他父皇做事从来都是万无一失的,之所以选在周岁宴那天毫无征兆的对他发难,是为了防他反抗。
当时他虽羽翼不丰满,但若是拼死挣扎,也不是不能博出一条生路。
这是闫曜梁绝对不愿意看见的局面,所以他借着六皇子失踪的事情,困了他在宫里,而同时在宫外,拔除了他所有的势力。
他一早就知道他联络朝臣,勾结西南王,但是一直隐忍不发,在最后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闫执不是什么好人,而他这个父皇,更不是省油的灯,自己的儿子都能算计的明明白白!
“就是不知道父皇这么多年有没有后悔过,扳倒了我,却真真儿的赔了六弟一条命进去,父皇子嗣单薄,这些年出生的皇子,有哪一个能比上六弟呢?”
宫里有孕的嫔妃不少,但是能平安生产的少之又少,生下来能养活的更是罕见,能活着满周岁的更是寥寥无几,就更别提能跟六皇子一样聪明伶俐的了。
闫执一字一句都在往闫曜梁心窝子上戳,他时刻注意着闫曜梁的表情,看着他从淡定从容到现在脸色乌青,极力隐忍,他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只要你告诉朕蠡儿的下落,朕可以饶你不死,你可知你今日之罪,已经够你砍头十次了!”
闫执趁他病重,暗中联络旧部,威胁勾结朝中大臣,陈兵三万在城外,意图逼宫!
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他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跟他说话,已经是他心慈手软了。
可是闫执似乎并不想领这个情,他冷笑一声,道:“父皇是不是老了,六弟不是已经死了吗?”
“儿臣在这宗人府这么多年,如何能寻得六弟的下落呢?”
他说的轻松又随意,一脸毫不知情的样子,似乎真的听不懂闫曜梁的话一样。
可是闫曜梁心里很清楚,他这是在跟自己装傻!
“你不要跟朕装傻,朕已经查到,你当年并非全无准备,那天晚上,你的人暗中出入皇宫,朕的人抱走蠡儿还没出皇宫就被你的人截胡,这是千真万确的!”闫曜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恶狠狠的看着闫执,那眼神,看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反而像看一个恨不得杀之而快的仇人!
“父皇真是老糊涂了,六弟的尸身已然入土,当年御花园假山后面的婴儿,便是六弟,如今这世上,哪来什么六皇子闫蠡呢?”
闫执并不正面回应闫曜梁的话,只是不断强调六皇子已死的事实。
但他不得不承认,看见闫曜梁今日这个恨不得杀了他但又不能的表情,他很痛快!
“父皇难道忘了,当年可是您亲自下的旨,宣布六弟遇害的,怎的,今日想要推翻了不认账不成?”
“闫执!”闫曜梁拍案而起,双手撑在面前的矮桌上,弯着腰抬着头怒吼闫执,“你若是执意不说出蠡儿的下落,朕绝不会让你好过!”
当初他得知闫蠡被人劫走的消息之后,为了保住他的命,不得不对外宣称他已经遇害的消息,但他心里清楚,闫蠡还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而已。
闫曜梁不是在说假话,闫执心里清楚,可是他也并不会因此就害怕,依旧惬意闲适,“父皇不是已经不让我儿臣好过了吗?”
“这么多年儿臣都活下来了,也不在乎日后的种种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