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本也是沉稳的人,可是温照凛不按常理出牌,这倒是让他忍不住抬头,悄摸的瞥了他好几眼。
温照凛是什么人,当人不会察觉不到老国公的眼神,已经差不多了,他放下茶杯,缓缓的说道:“来得匆忙,也没给您带一点东西。”
“老国公莫要怪罪小子无礼。”
本是客气的话,温照凛没指望镇国公回答,可是却不想他话音刚落,老国公就淡淡的开口:“怪罪。”
“呃......”温照凛语塞。
看着温照凛吃瘪的样子,老国公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兵书,沉稳道:“你我如今立场不同,贸然见面,对你我都不好。”
“您对我有恩,于情于理我都该来拜见您。”老国公没有给他任何希望,开门见山的表明立场,温照凛心知自己今日没有结果,只能话锋一转,说些寻常的话。
老国公似乎有些差异,但也是一瞬间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快到宛如没有改变似的,“只是拜见?”
“您若是想听我说些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老国公立刻抬手打住,“别,我不想听,我什么态度你知道,你不必劝我,当初的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不过是巧合,你不必放在心上。”
老国公执意这样说,温照凛也不替他辩驳,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您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是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
“我承诺过您,他日若是需要我的帮助,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助您,这话到今日依旧有效,只要您点头,汴京的事情您不必担忧,国公府——”
温照凛话没说完,老国公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广平王。”
温照凛闭上了嘴,静静的听着老国公的话。
“我知你不是池中之物,他日定当成为中原枭主,但这跟我都没有关系,我是东堰国的镇国公,只能忠于皇上,如果你非要说报答,那就请你,他日若是登上高位,给我霍家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可是您难道看不出来,现在的朝廷已经不是您期望中的那个朝廷,皇帝也不再是一个明君,您——”温照凛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突然明白,他应该是劝不住了。
老国公精明了一辈子,会看不出来吗?
果然,他的话音落下,老国公就摇头说道:“朝廷的确不是以前的朝廷,当今圣上的所作所为我也一清二楚,但是我霍家世代沐浴皇恩,先帝对我,更是有知遇之恩,临终所托,我一刻也不敢忘。”
“纵使皇上不信任我,不让我参与朝政,我什么也做不了,唯今能做的,也只有用这一条命来报答先帝了。”
他不得闫曜梁信任,所以这些年不能报答先帝的恩遇,而今既然闫曜梁需要,他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助他。
镇国公说完,帐被陷入了短暂的平静,温照凛漫不经心的抚摸着杯壁,半晌才开口说道:“国公所言,我明白了。”
忠诚二字,沉重又充满了无奈。
“闫曜梁鸟尽弓藏,他日若国公需要,我会帮您保住妻儿。”
他听出来了,国公此行,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他劝不住,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镇国公闻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只手放在兵书上静静的抚摸着。
“你我立场不同,他日在战场相遇,我不会手下留情。”
温照凛闻言,了然的点点头,“我也会全力以赴。”
“如此,甚好!”
温照凛只在老国公的营帐内待了一个时辰,他趁着夜色而来,最后也借着夜色而去。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又合上,里面再一次恢复了寂静,老国公独自坐在椅子上,满是皱纹的脸上,很难窥见些许的动容。
他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作,目光没有落在实处,不知道是在思考问题,还是思绪已经走远。
他一早就料到了两人今日的见面,但料见了跟没料见结局并无不同,他摆脱不了朝廷,注定无法如温照凛的意愿。
唉——
若是换个时间,二十年前,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追随了他,可是啊……
温照凛没有离开大庸关,他在这里逗留了好几日,期间两次去拜访镇国公但都被拒之门外,无奈,他只能暗中给老国公送去了一些东西,聊表心意。
进展不顺,他也没有了留下的意义,转头便回来阙州城。
当然,相比于温照凛的不顺,远在汴京的闫曜梁就顺利多了。
汴京这些日子动荡不安,但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并且已经到了可以收网的时候了!
出于对亲生儿子的重视,闫曜梁在一个夜晚离开了皇宫,踏上了去宗人府的路。
时隔多年,宗人府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了,寻常都是昏暗寂静的地方,今日难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闫曜梁双手背在身后,慢慢的挪着步子往宗人府里面走。
而大皇子,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