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兰台,显得无比的寂静,侍奉的小黄门匆匆奔跑着,每个人面色都极为肃穆,生怕露出几分轻挑挨了责罚。
山原侯周严完全是个工作狂,像是住在了兰台中一样,白日、夜里都在处理各地报来的政务,只有夜深之时,方才会打坐修炼一会。
也唯有这时候,往来侍奉之人才能跟着休息会,空旷磐道中青黑色的石板,被兰台里的奴婢擦拭得一尘不染,远处的宫灯四季长明,高处的白幡在晨间清风的拂动下荡着旋儿。
“嗡嗡”的低音响起,那是远处钟楼上的石钟被沉木撞响,周严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感觉到他的修为又有精进。
日复一日地治理这个国家,周严也越加感到压抑,从各地郡守报上来的折子,不难推测出皇晋的现状,修为强横者掠夺走所有的一切,无数的平民渐渐沦为奴隶,被压榨至毫无价值的那一天。
“天生养人,当不为奴驱,亦不愿驱奴矣!”周严看了看旁边的《儒经》,想到了孔德成的言论,也是心下认同,可眼下都是这般风气,若要一时而改怕是极难。
还是岳正的政策好,缓缓而行之,修建驿道、开发川江、甚至扩建刀离城,若是奴隶恭顺勤恳,待到工程完成,便大概率能获得平民身份。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周严心神一动便将《儒经》收了起来,安静地盘坐好等待着来人。
“拜见周侯,这是早晨传送司递来的奏折。”负责接收奏折的内侍,急急忙忙地将奏疏递上。
这是周严上任以来定下的规矩,凡有地方疏奏过来要第一时间递送过来,各地的木盒依次摆在了周严的桌子上。
随意地摆了摆衣袖,他看着木盒上的漆印,无意但又好像有意般地打开了西南贡南郡的木盒。
“城墙崩塌,北城墙?”
“嗯,贡南依山而建,多年没有战事,估计北城墙也没怎么修葺过,嗯,让他们照例修葺吧!”周严随手在刘少思的奏折上写了四个字“照例修葺”,便丢在了要发回的案几上。
“嗯?”周严看着手中的信封,倒是莞尔一笑。
手上法力凝聚,轻轻在信笺上一点,一道浅色的月牙图案出现在信封的正面,整个信封的禁制完全被解开了。
“我这个女儿,一向都是这么冷!”
“嘶,原来如此,难道是女儿听到了街面上的流言,怕我对女婿心生芥蒂?”周严也是个人精,遇到这种事情自然会猜测思笃。
他向着大殿的旁边走去,寻找着前几日的奏折,随手看了看心中渐渐起了怒气:“罗洋、成南、金川,这帮人是把老夫当傻子吗?”
周严终于察觉了几分不对劲,前几日川北几个郡屡屡递送奏疏,都是弹劾岳正的疏奏,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为了离间他们翁婿间的关系。
“有人想要对付我这女婿,我且看看,程万里的女儿?七本奏折中,有三本提到这个女子,莫不是鄞王?”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周严感慨地说道。
周严半眯着双眼,口中喃喃自语道:“这个主意怕是那张觉良所出吧!鄞王手下第一谋士,最善谋人之术,老夫差点着了他的道。”
“不过这个臭小子,看上人家女儿这事,应该是真的!”周严也是猜到了前因后果,他却没料到后面还藏着一出大戏。
他微微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周瑗君的信笺叠好,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温柔,重新把信装进信封,直接收到了怀中。
坐回自己的主座之上,他又打开了其他郡发来的案牍,认真地工作了起来,越看心中便越加凝重。
“道盟这些人要做什么?和我朝廷官吏起了冲突!罢了,让他们暂时先忍一忍,我得想个法子压一压道盟。”周严又蹙起了眉头,心中愈加地沉重了。
皇晋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宗门、宗室、豪族、地方小宗打门,正趴在他的身上不停地吸血,底层的百姓就像薪火一般,熊熊燃烧着,这是牺牲、这是献祭,千千万万人的血泪,熔铸了神朝的繁华!
高高在上的他们、我们,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们的血泪,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和至高无上的道境相比,他们只是烟尘、只是泥泞!
“哎!”周严又是轻声一叹,他不知道他还能背负这腐朽的一切能坚持多久,总之以报君恩,尽力尔......
依旧在酣睡的岳正,并不知道他岳父在感慨着什么,此刻他怀抱温香软玉,心情是好不快活。
或许是察觉到了岳正对自己的柔情,何瑄云也是让岳正尽享她的温柔与缱绻,她就像个猫儿样埋在岳正的臂弯,两人小声地说着些话。
“何大人好像没上过几次战场,是怎么做到这天北都督的?”岳正也查过何非的履历,一时间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何瑄云用白皙的手指绞动着他的发丝,轻咬着嘴唇,也不知该不该说那些,两人目光对视着,她好像看到岳正眼中几缕温柔,听到他那温润的声音:“不想说就罢了!”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据说是虞世基大人欠了我家人情。”
“人情?”
“好像是关于功法方面的,我听爹爹的意思,是让我去老宅看看。”
“老宅?”
“是我何家的老房子罢了!主人富贵至极,怕是不愿意去的。”何瑄云有些讨好似地说道。
岳正笑着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云奴恐怕不知我的根底,想我未发迹之前,只是个刚刚脱了奴籍的平民而已。”
“而且还是郑国的平民,若不是机缘巧合,怕是还在这吃人的红尘中打滚吧!”岳正有些感慨地说道。
“主人,想来那时候吃了不少苦吧!”何瑄云舒展开她的皓腕抱住了岳正的脖颈,在他的耳边轻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