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来娣不情不愿,可有苏来福压着,眼睛一转,推脱起来,“支书我身上可没钱,按我说还是大队先垫上吧。”
大队出钱,到时候让钱芳那个小贱人自己去还。
苏来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常年和大队里的小媳妇儿老婶子打交道的人,周来娣打的什么主意,他能不知道?
苏来福直接从兜里掏出小本子,头也不抬地动笔,“没带钱就先赊着,等回大队补上,这儿,签字。”
苏来福指了指崭新的欠条上空缺的一部分,还差个名字。
跟他斗,早防着这一点。
遇到这种情况,他是会从大队账上支取一部分现金带在身上,毕竟人命要紧。
但是每回钱借出去了,收回来难,倒不是社员故意拖欠想赖掉,只是家家户户的条件就那样,年分红也就几十块钱。
乡下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是随便泡点草药喝,找赤脚医生看看就得了,压根儿不会去医院,但凡是要去医院的,最起码也得花三五块。
如果是近两年来的知青,苏来福倒不会这么在意,毕竟有下乡补贴,里面涵盖了医疗费用,直接扣除就行。
但钱芳那条件不用想了,借给她,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齐,下乡六年,补贴早让她找各种理由领光了。
她又不是当地农民,根在这儿,可以先记账,必须先缴费再治病。
医院也是怕了,虽说现在医院不以盈利为目的,但见多了治完病就跑的病人,医院也不敢什么人都赊账,财政压力大啊,年年都有死账。
就是当地农民赊账的,医院还得每年派人下去要账,难得很。
周来娣还想磨蹭,护士又过来催促了,“家属还没缴费吗?病人大出血,需要马上动手术,你们赶快去把钱交齐了。”
护士的语气不算好,登记的信息上写了患者是单身知青,未婚先孕还先兆流产大出血,不用想就知道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
又是一群婶子们送来的,下意识认为姑娘是遇人不淑,或是被人玷污强暴了。
摊上这种事儿,很有可能影响未来受孕,造孽啊。
周来娣再怎么不愿意,面对苏来福的冷脸也只得把字给签了。
手术一共三块钱,再加上住院费麻醉,一共缴了五块钱,可把周来娣给心疼坏了。
这钱都够买只鸡了!
花这么多钱,她当年生老大老二几个闺女,都没上过医院,就家里那炕上找个稳婆,自己就生了,哪里还需要来医院!
手术进行了一个小时,钱芳醒来的时候肚子针扎似的疼。
护士看她皱着眉疼得嘴唇发白的样子,替她调整点滴的速度,“幸好你们大队的婶子把你送来得及时,大出血再晚一些,你这子宫就保不住了。”
这年头麻醉稀缺到不行,能让她手术过程打麻醉已经算是奢侈的了。
“你现在疼痛是正常现象,住院观察两天,等情况稳定了再出院,这段时间尽量吃点有营养的,有条件弄点鸡蛋吃。”
周来娣不甚在意地瘪瘪嘴,“掉个孩子而已,哪儿这么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