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小翠儿和何向东先后走了进来。
“姐夫,你先跟李师傅去食堂吧,我和小翠儿有点事儿要说。”
一听到食堂,赵奎中摸了摸肚子:“得了吧,我俩还是回宿舍吧……”
一边起身,一边把几瓶酒掏了出来:“都给你吧,喝不惯这大酱汤子味儿……
“还死贵的,十好几块钱一瓶。”
钱亦文笑道:“你俩拿走吧,正好一人两瓶。”
“你要是不喝,给二大爷吧。”
“你都喝不惯,二大爷就能喝惯吗?”
“那你就留着招待客(且)吧。”
赵奎中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己生产酒,让我拿白瓷瓶待客,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钱亦文自顾嘀咕了一句后,起身招呼何向东:“何姨,过来坐。”
何向东瞅了一眼小里屋。
钱亦文心领神会,把母女俩让到了小里屋。
钱亦文一边关紧了房门,一边问道:“何姨,我今天和石冢将军见面了,还想见见你。”
何向东皱了皱眉头:“有啥好见的?
“别说我们姐俩不一定谁是。
“就算我是那个人,我也不认一个畜生当老子!”
何向东的一句话,把钱亦文给雷懵了……
“何姨……这咋回事儿啊?”
钱亦文心知,一向表现得体的何向东,不可能张嘴就骂人。
“何姨,你是说他找错人了?”钱亦文想了想后,问道。
“人倒是没找错!”何向东扬了扬脸,“我妈就是当年他家的保姆。”
“那……这……”钱亦文不知道该如何往下顺这个话茬了。
嗫嚅一番后,问出了一句:“何姨,到底是咋回事儿,你跟我说说。”
何向东说道:“钱总,这事儿我妈从来都没跟我提起过。
“你和我说完后,我特意回去问了舅舅,当年的事儿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老人家说,我们姐俩确实有一个是姓石冢的。
“但到底是大我一个月的姐姐还是我,他也不知道。“
钱亦文思考了一下,有点明白了。
难怪当年老何家从春城搬走,后来又搬了回来。
原来,是想找地方把孩子养大。
这样,两个一般大的孩子再回来时,就没人知道哪个是亲生的了。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带着疑问,钱亦文问道:“何姨,老太太这么不想让人知道这事儿,是为什么呢?”
何向东说道:“钱总,我给你从头说吧……
“我舅舅说,当年我妈当奶妈,也是被强逼着的。
“谁能愿意把自己的奶水给别人家孩子吃,自己家孩子喂饭米汤呢?
“这也就算了,可是到了他们投降的时候,他把垦殖团的人都送回国了,却非要带着全家殉国。
“说什么有负天皇重托……”
听到这里,英子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有这样的爹?
“怎么下得去手!”
钱亦文看了看英子,心想,你是不知道,他能想着把垦殖团的人送出去,已经算是仁慈了。
当年的垦殖团,又名开拓团。是一次百万移民的大计划……
有多少当年身负使命前来的平民,最后都没能回得去。
龙江那个正方县,不就有一块记录着一千多他乡之鬼的石碑吗?
听说,还被泼了油漆呢。
何向东接着说道:“眼看着两个大点儿的孩子都没命了,当妈的哪能不急眼?
“把最小的就扔给了奶妈……
“亏得我妈接住了,不然就没后边这些破事儿了。
“我妈抱着孩子就往出跑的时候,就听见身后又有枪响。
“回头看时,孩子的亲妈正死死攥着石冢根的手,血流一地。”
这话一出口,听得英子直咧嘴。
不用问,孩子的亲妈要是不掩护,连奶妈带孩子,一个也剩不下……
“哪有这样的爹?”英子又不由自主地嘟囔了一句。
何向东听了,又开骂了:“你说,就这样没人性的,就算现在确定了我是他亲生的,我能认他吗?”
岛国人撤走时,发生过许多类似的事件。
钱亦文知道这些,本不该大惊小怪。
只是,从何向东的口中活生生地被表述出来,还是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钱亦文和英子,包括小翠儿,都被何向东的一番话,给说压抑了。
钱亦文思考过后,说道:“何姨,做为国人,不管你是哪国人,我都支持你的做法!
“但我觉得你还是重新考虑一下,只当是石冢根回来还他的血债了……
“几千万人民币,那毕竟是一笔我们难以想象的财富啊!”
何向东愤愤然说道:“钱总,我驳你一句……
“钱,就那么管用吗?”
说到这个份儿上,钱亦文没话了。
想了想,钱亦文说道:“何姨,我明天就如实把你的原话告诉石冢根。
“他能不能骨肉团聚,姓钱的以后再不管了!”
何向东和小翠儿走了,夫妻俩半天没说话。
过了好久,钱亦文突然来了一句:“媳妇儿,我知道她们姐俩谁姓石冢了!”
“谁?”
“就是何向东!”
英子说道:“你这也就是瞎猜。
“何向东自己都不能确定是谁……”
钱亦文郑重说道:“我这不是瞎猜……
“以前我就奇怪,她为什么取了个男人的名字。
“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她的名字里,应该还有个标点符号……”
英子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哪有名字里带着标点符号的?”
钱亦文拿起了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连同标点,共四个字——何向东?
……
次日,钱亦文带着禇再良、赵奎中和李长海,来到了三省制药厂。
路上,钱亦文见禇再良一直闷头不语,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昨晚的电影不好看?”
禇再良抬头说道:“没看电影!”
“没看电影?”钱亦文说道,“那为什么半夜了还没回来?”
禇再良想了想说道:“王芳她妈,严重了……”
“哟!严重到什么程度啊?”
“不认人了……”
脾气大的人,真不能得这种窝吃窝拉的病。
病不死人,气也把自己给气死了。
“在医院还是在家呢?”钱亦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