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春说道:“这么出名的地方,鼓捣药的哪能不知道?
“龙江的兄弟马双,老跟我提起,说得可神了。”
钱亦文说道:“那你准备准备吧,明早六点,我来接你。”
“卧槽!咋那么早?”
“晚了不行,人家下午不上班……”
……
次日,钱亦文带着一堆资料,跑来了哈尔滨。
沿着一条名为“西大直”的街道,钱亦文找到了传研,已尽中午时分。
祖教授的屋里,只剩下最后一个病人。
每天固定,就这几个号,看完回家,这是老教授的规矩。
钱亦文笑着伸出了手:“祖教授,我从春城来,姓钱……
“昨天,我给您打过电话。”
寒暄过后,祖教授笑了笑:“你们先坐一会儿,我这马上就完事儿了。”
几个人在旁边坐下后,王秉春附在钱亦文的耳边说道:“我听马双说,这老先生不让病人说话……”
“这么霸道?”钱亦文看了一眼和善的老中医,嘀咕了一句。
“你看着吧……”
年约三十岁上下的年轻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孩子的手上,攥着几块糖。
腮帮子鼓鼓的,看不出是塞了几块在嘴里。
祖教授瞄了一眼那孩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还吃呢?都吃出病来了……”
年轻母亲说道:“祖大夫,这孩子这两年一直就——”
话未说完,祖教授挥了挥手,阻止了她的话:“把他放凳子上,先把气喘匀了。”
钱亦文看了看老王,这还真是不让说话!
过了一会儿,祖教授的三根手指,搭上了小孩手腕的寸、关、尺三部。
明表里,辨阴阳,乃知寒热虚实…我就知道这么多。不过,文中所涉病症及诊疗过程,除王伟峰外,确为亲眼所见
祖教授微闭着双眼,三根手指如钢琴家一样,在孩子的小手腕上灵活律动着。
“另一只……”
换过手后,祖教授开口了,语调还是那么轻慢。
“平时喜欢吃辣的,吃糖像吃饭一样……”
“肚子总是溜鼓,睡觉老想趴着……”
“小便黄,大便干,一张嘴能薰死人……”
“来,爷爷闻闻……咦……”
“……”
钱亦文看向了目瞠口呆的年轻母亲。
愣了半晌,年轻母亲重重点了点头:“对对对……都对!”
祖教授睁开了眼睛,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眯眯说道:“把你这糖给我一块,行不行?”
孩子犹豫了一下,看得出来,他不想给。
可是,最终还是拿出一块,递了过来。
有几个孩子,见了穿白大褂的不肝儿颤呢?
祖教授抽出笔来,开始龙飞凤舞,写开了上古奇书。
“祖大夫,没啥事儿吧?”年轻母亲问道。
祖教授头也不抬地说道:“小毛病,三副药吃完,再来一趟,应该就不用再跑了。
“别让他再吃这些刺激脾胃的东西,就行了。”
开完了方子,祖教授随口问了一句:“家是哪儿的呀?”
年轻母亲低了低头:“北团林子,四十一厂的。”
“不算远……”
王伟峰听到“四十一厂”,着意看了母子俩两眼。
四十一厂,这不是兄弟单位吗?
年轻母亲千恩万谢地带着孩子去拿药了,祖教授转向了钱亦文。
老头儿和颜悦色地说道:“老刘都跟我说了……
“这事儿上边有规定,所长说,得有卫生和医药管理局的指派。”
钱亦文赶忙掏出了一堆文件和介绍信,递了过去。
祖教授粗略看过,拿起最重要的一份新药临床研究申请表,仔细看了起来。
最为重要的信息,都在这上边。
那年月,新药审批还是地方说了算,各地执行的宽严也不一,从而给钱亦文留下了庞大而巨大的洞…请忽略公章…
祖教授一边浏览,一边说道:“按理说,跨着省的事儿,我本不该接。
“你们淞江也有不少的知名中医……
“可老刘说话了,这面子不敢不给。
“不然以后去了京城,连个陪着喝酒的人都没有了。”
最后一页文件,让祖教授愣在了那里。
“你这……你这怎么还没进入临床阶段,生产许可就出来了?”
钱亦文瞄了一眼,尴尬一笑收回了那张:“祖教授,这个还没盖章呢……
“不算数,不算数。”
祖教授瞄了一眼钱亦文,心中明白了几分。
琢磨了一下,又问道:“你是自己有病例,还是得我给你找啊?”
钱亦文赶忙一指王伟峰:“祖教授,我今天就带来了一个病例,剩下的就得您费心了。
“药物是一百人的量,我也都给您带来了。
“对照组,也得您费心了。”
一瓶胱胺酸,摆到了桌上。
钱亦文刚想说说王伟峰的病,又忍住了。
怕多嘴多舌会惹恼了老教授……
祖教授扫了一眼药瓶,并未拿起。
嘀咕了一句:“啥对照组,就那么回事儿吧……”
把了一会儿脉,看了一眼王伟峰后,祖教授说道:“帽子摘了吧。”
王伟峰照做后,祖教授嘿嘿一笑:“当领导,累吧?”
王伟峰愣了一下,接着说道:“不算啥领导……”
“不是领导,把自己累这样?”
老教授的话,不免让钱亦文暗暗称奇!
显然,一个人是不是领导,断然不会体现在脉象上。
人都说一位合格的中医都是半仙,看来这话不假。
这察言观色的本领确实不一般。
祖教授切完了脉,又看了看王伟峰头顶上那些细密的“茸毛”。
对钱亦文说道:“针对你这病人,我建议你改改方子。”
钱亦文问道:“祖先生,您说怎么改?”
祖教授指了指王伟峰的头:“他这头发倒是长出来了,可却是你硬给催出来的。
“病根不除,药一停,还得回到解放前……”
钱亦文赶忙说道:“您是专家,您帮我看看应该怎么办。”
祖教授说道:“光治标,不固本,不行。
“他这个得从根儿上解决问题。
“加点安神、固肾阴的药物吧。
“这领导,看来是真为厂子操了不少的心啊!”
祖教授瞄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王伟峰,又开始笔走龙蛇。
一边开方,祖教授一边对钱亦文说道:“而且,我也建议你别用单方……”
“好,那您帮我重组一个受众广泛一点的复方,我就按您的意思,改改。”钱亦文说道。
王秉春插嘴说道:“那你不是还得重新提交、重新审?”
祖教授抬眼看了看王秉春,瞄了一眼那堆文件。
轻笑一声说道:“全套的都拿出来了……
“重提交一下,你这兄弟应该不会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