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通红的被子上,钱多稍稍安分了些。
只是,摸着兜儿里私藏起来的钱,总还是想着要自己跑出去买,那才过瘾!
那边,董树果和四凤子开始敬酒了。
两人身后,跟着两个半大小子。
其中一个端着个铺着大红纸的茶盘,里边放着一排小酒盅。
另一个,手里拿着一瓶酒。
敬酒,在这年代可不是个轻巧活儿。
不像后世,新郎新娘站在台上,遥遥举杯,大家象征性地喝上一口。
再不济,也得是一桌一敬。
这时候,得一人一敬。
一悠儿席敬下来,差不多得一个来小时的时间。
要是碰上像钱君、四凤子大爷、钱亦文、刘丹凤这样的,肚子里有几句嗑儿,那就更没完了。
好在,乡下人朴实。
喝的是酒,整那虚头巴脑的干啥?
喝就完了!
也少有人会提出让新郎或新娘也陪一杯的要求。
都知道人家今天还有不少事儿呢,喝醉了完不了活儿,不得埋怨你?
酒过三巡,钱君这一桌热闹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儿,大背头大爷的脸上,红光上叠加了油光,一张脸更显圆润。
遇到了钱君这么一个懂时势、有见识的亲家,话也多了起来。
两个大爷从三七年开始,到四九年,又到五八年,直到现在的大好形势……
各个重要历史时期,说得极是投机。
能不投机吗?
即使有不同观点,钱君能当面驳回吗?
吃着吃着,四凤子的二舅听出了门道,这老头在三十六厂?
我要是有点事儿求着他了,他应该不能说啥吧?
想了想,对钱君说道:“亲家,现在这房木好不好批?”
钱君琢磨了一下,说道:“建筑材料,是挺紧张。
“不过,咱自己家盖个房子,再难办,我咋都能给你解决了。”
四凤子的二舅听了,立马忘了娘家客的身份,端起酒碗凑了过来。
兴高采烈地说道:“亲家,那我可是得敬你一杯。”
钱君慌忙也端起碗来,放低了姿态说道:“也没多大事儿,让你敬我,这可不敢当。”
事实如此,整点房木,对三十六厂的大爷来说,是个事儿吗?
大爷的三十六厂,就不缺这个……
四凤子的二舅一听钱君说“也没多大事儿”,高兴得不得了。
酒碗一碰,说道:“亲家,你岁数大,能喝多少算多少,我不攀你。
“我这点儿,我说啥得干了!”
说罢,一扬脖,起码有一两半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又有两个人也提到了木材,钱君都一一答应下来。
今天这场合,娘家人说话就是好使。
只是,大背头大爷的脸面,有点挂不住了。
尴尬一笑后,对钱君说道:“这些事儿,以后再说吧。来,亲家,喝酒……”
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可咋整!
真给老耿家丢人……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坐在一起又抽了根儿烟。
被老耿头说成“刺头儿”的二舅对地桌上的人说道:“你们几个喝差不多得了。
“老董家人客多,后边还得有两悠儿席呢。
“你们老在这儿占着桌子,人家还吃不吃了?”
大背头大爷也对钱君说道:“俗话说,客走主人安,今天咱就聊到这儿。
“有机会咱消停坐下,好好喝点儿。”
四凤子的二舅,算是把钱亦文救了。
临上车前,二舅接过董长贵递过来的六斤六两离娘肉。
拍打着老头儿的肩膀说道:“亲家,你那对头亲家今天不能来,有些话,我就替他说了吧。”
董长贵一边递过烟来,一边笑着说道:“亲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客气啥。”
二舅说道:“四凤子我们就交给你们老董家了。
“她要是有啥做得不对的,你就当是自己儿女一样,该说说,该骂骂。
“四凤子这孩子有点小脾气,你们要是说不了,告诉她爸去。
“这一帮的叔叔大爷,准保给你收拾的板板正正的。”
董长贵听了四凤子二舅的话,笑着说道:“亲家,你说远了。
“我们两家离这么近,四凤子啥样,我还能不知道吗?
“老董家,就是照这样娶的!”
四凤子的二舅也是多喝了几杯,话多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亲家,可着平安镇,谁不知道老董家的人性好?
“闺女给了你们家,咱们都放心。”
旁边,有人提醒了一句:“来的时候,车是双数,回去是不是也得是双数?”
钱亦文在一旁说道:“没事儿,我再跟着回去。”
想了想,冲着身后的四凤子说道:“四凤子,你回不回去呀?”
四凤子的二舅在一旁说道:“咋的?我们刚来一天,就要给打发回去?”
董长贵听了四凤子二舅的话,心头一惊。
这个虎玩意儿,临穷末了了,咋冒出这么一句嗑儿来?
就差这一哆嗦了,到底还是让人家给挑出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