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间,钱亦文凑到了钱敏红的身边,趴在她耳朵边小声说道:“姐,二大爷还差双鞋。
“明天我给你拿钱,你领他出去一趟,里里外外的,也都换了吧。
“再给他买个刮脸耙儿,别让他老拿剪子铰,七长八短的,倒不好看。”
准备给二大爷上的新设备……
钱敏红刚才眼见着钱亦文和阎春生出去了,半天也没回来,心里正七上八下呢。
在三合堡的时候,钱亦文就把这事儿和她说了。
钱亦文说完后,她可就上了心了。
那天办完满月酒席后,第二天一早儿,还就特意借着往回送盆子的由子,上二舅妈家去看了一趟。
屋里屋外、锅头灶脑儿这么一看,二舅妈还真是个利索人儿。
嗓门儿大点儿,不算毛病,心眼儿好使就行。
回来后,就开始慢慢向老头儿渗透。
你听听老头儿的第一反应——
“啥玩意儿?你爹都多大岁数了?多让人笑话!”
钱敏红笑着说道:“爸,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咋就怕人笑话呢?”
“不中不中!”老头儿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可是,却又不自觉地直了直腰板儿,瞄了一眼大镜子里自个儿的影子。
这个老小伙儿,瞅着好像还不过劲儿,还中!
钱敏红想,对付这犟老头儿,得来点软乎的。
于是说道:“爸……我妈没的早,我们也不能黑天白日的守在你身边。
“你这身边还是得有个人,说说话,唠唠嗑啥的……
“我这一天,又得经管孩子,还得上班……
“唉……还得跟你操心……”
说着话,这眼泪眼瞅着可就要掉下来了。
当爹的,哪能让闺女这么委屈?这才算十分勉强地同意了……
虽然是答应了,但老头儿的心里还是有点不是心思。
这两天就一直在心里骂着:这帮玩意儿,早他妈干啥去了?
春生他爸都死多少年了,才他妈想起来……
“妥啦?”钱敏红听钱亦文的话头,显然是说得不错。
“哪能那么快呢!”钱亦文说道,“得等着春生回家跟她妈说一声,人家同不同意,还两说着呢。”
姐俩在这边说着悄悄话,二大爷在那边瞪眼睛,偷偷溜着这边,一句也听不着,干着急。
姐俩说完后,齐齐看向他时,老头儿又赶紧推箱子去了。
干活儿就得有个干活儿样,哪能溜号儿……
……
翌日。
司机师傅果然七点多就到了。
一夜没睡的钱亦文,隔着玻璃窗,看见了开进院里的汽车,拿了两盒烟和两瓶汽水,打着哈欠从屋里走了出来。
“师傅,怪不好意思的,这么早就把您给折腾起来了。”
司机师傅抬头一看,小伙子穿着打扮还行,造的这一出儿,可是有点惨了。
头发都打络子了,胡子拉碴的,还两眼通红,就跟打一宿麻将刚散局儿似的。
“没事儿没事儿……”司机师傅一边接过钱亦文递过的烟,一边客气着,“单位给的任务,多早都得来。”
钱亦文往驾驶室里扫了一眼。
装饰得很好,花里胡哨的。
主驾驶位上,还多加了一层垫子。
前仪表台上,贴着一张小孩儿的照片。
钱亦文想,你把车都快打扮成自己家了,单位知道吗?
虽然,早在83年的时候,就已经放开了个人购买货运汽车的限制。
但习惯上,买车的人还是要找个单位,把车挂在单位的名下。
钱亦文一眼断定,这根本就不是公家的车,也是个挂靠的主儿。
钱亦文微笑着把两盒烟和两瓶汽水放到了驾驶座上,回头笑着说道:“师傅,长途开车累,路上多加小心。”
“啊……没事,跑习惯了。”师傅随口应答后,问道,“你是?”
“啊,我也是这个公司的。”钱亦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