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儿的时候,倒还好说。
毕竟,家里有的是活儿,扔了耙子就是扫帚的,总能把他的时间占满。
只是,一到静下来的时候,总会有些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这一天,二大爷又靠在山丁树下,捏起了他的小酒盅。
纪兰凤和四婶躲在窗户后边,看着这个大伯哥的举动。
纪兰凤叹了口气说道:“我老儿子说六七天就能有准信儿,这都过了一礼拜了,咋还没个动静?”
四婶说道:“就凭一张照片,也没准儿是认差了呢。
“我看哪,八成是发现不是,大侄子还没想好咋跟他二大爷说呢。”
“再等等吧……”纪兰凤转身出门,从鸡窝里掏了两个鸡蛋,“给我往灶炕里凑把火……”
纪兰凤煎了两个鸡蛋,给老头儿端了出来。
“二哥,回屋吃吧。”
“不用,这树根儿底下凉快……”二大爷瞅了一眼那盘子黄亮亮的鸡蛋,说道,“整这个干啥,留着拿去给英子补身子吧。”
纪兰凤说道:“二哥,来下奶的,拿了不少呢。不差这两个……”
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二哥,你也别老搁心里核计着,是不是的,你侄子他早晚也得给咱回个信儿。”
二大爷没有应答。
把鸡蛋盘子端了起来,拨了一点儿在自己的碗里。
然后把盘子往回一推:“我有点儿就够,这些你们拿回去吃吧。”
一口喷香的鸡蛋入口,二大爷抿了一口酒说道:“我总觉着,今天这心里不太安宁呢?
“好像是要有点啥事儿似的……”
纪兰凤叹了口气,转身回屋了。
二大爷三盅酒下肚儿,转头,顺手荡出那副秋千——
秋千上的粗棕绳,被他这么一碰,抖落下一些棕绳碎屑,飘进了他的小酒盅儿里。
二大爷一边拿筷头子往出挑着那些线头子,一边想:这副绳子,又该换一换了。
孙子这个淘气包子,自打会玩这玩意儿了以后,就管不住了,老往上爬。
这绳子一风化,不结实了,再把孙子给摔着……
老头儿正胡乱思想间,门外停下了一辆车。
车上下来的四五个人,都进了院子。
二大爷首先看到了钱亦文,然后又看到了刘丹凤,看到了王秉春,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小年青儿。
只是,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走在后边。
那个走在前边的……
走在前边的,能不能是——
老头儿慢慢放下酒杯,两眼光芒闪烁。
钱敏红的眼前,是一棵高大的山丁树。
树下,一个老头儿正一手捏着酒盅儿,一手把着身后秋千的绳子……
刹时间,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千军万马,突然掀起!
她分明看到,一个算不上伟岸的汉子,正满眼宠溺地伸出双手,护着秋千架上的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咯咯咯地笑着:爸,高高……要高高……
望着满面沧桑的老父亲,钱敏红泪流满面,紧走几步,双膝一软……
“ 爸……”
无以言表,以图代泪……愿骨肉少别离,愿人间无苦楚……
PS:致敬父亲!致敬父亲!致敬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