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拎着两瓶子酒,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了钱亦文的施工现场。
院外,看到老钱头那几间小破房旁边围满了精壮汉子,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他妈大忙的时候,还有闲心扯这个!
就不能等挂锄(除完地里的草,称挂锄)之后再盖?
这是得瑟个什么劲儿呢?
这要是搁十年前,老子非他妈定你个“耽误社会主义生产”的罪名!
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院子。
踏进大门的那一刻,立时变得腰杆挺拔,满面笑容。
“钱小子,可真是出息得不善啊,盖这么大的房子哈!”
钱亦文也是笑脸相迎:“刘叔,你能来看一眼,我这心里就很高兴了。你看你,还拿啥东西……”
接过两瓶酒来,随手递给了四婶。
刘忠前前后后看了几眼,发现十几个人正一人把着一段儿,在那挖沟呢。
干活儿猛的,都削进去有一米深了!
刘忠心中疑惑,随口问了一句:“人家盖房子都怕地不实,抬着碾子砸夯。你这咋还往出泛土呢?”
“刘叔,你要是问我这个,我还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我这都是包给别人的……”
钱亦文说完后,回头冲着肖队长喊了一嗓子:“肖队长,你给我们刘支书讲讲吧。”
肖队长瞥了一眼这个穿着吊兜儿中山装的外行人,本不想搭理。
但东家既然说这是领导,而自己也不知道人家是什么关系,只好粗略解答。
“这是基础,得挖到冻土层以下。里边沙子碎石往上返几层之后,在上边再打钢筋混凝土底梁……”
刘忠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又是钢筋又是水泥的,那得扔进多少钱去?”
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帆布盖着的一垛水泥和地上的钢筋。
“不扔也不行啊!”肖队长说道,“这主儿要求高,五零墙,举架三米三,房子面积再大点,上边还得架预制板,没有个好地基可不行。多出这几千块钱,不白花……”
几千块钱!
刘忠心里又犯了核计……
“这整利索喽得不少钱吧?”刘忠抽冷子问肖队长。
肖队长说道:“这大六间盖下来,还不得个——”
“七八千块钱,可劲儿使……”钱亦文赶紧把话抢了过来。
“啊……”刘忠随口应答,没心思再待下去了。
“我大队那边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你们忙着吧……”
“刘叔,我送送你。”
一边走,刘忠一边想:七八千块钱?糊弄鬼呢?
那几捆子钢筋明晃晃地放在那儿,我看不见吗?
现在钢材八百多块钱一吨!而且找不到解恰的人,你都批不下来条子,得花两千块钱私下里买。
就那一堆玩意儿,就得值个几千块钱了。
他哪来的钱?
收点药材就能挣这么多?
我好歹也收了几天了,有多大的利,我还能不知道?
就算是他那两大汽车的黄芪都是捡来的,也就值个五六千块钱顶天了。
一边寻思着,一边走到了供销社跟前。
“老李,给我来一盒金葫芦。”柜台前,刘忠对李得富说道。
李得富一边回身拿烟,一边热情地打着招呼:“呀!刘支书,这是干啥去了?”
“老钱家盖房子,我去看一眼。”
瞄了李得富一眼,刘忠开始搭讪:“咱们村好几年没起房子了,你没去看看热闹去?”
“我得守铺子呢,哪有那看热闹的心思。早晨送去两袋花生米,还是锁上门去的呢。”
“我看那房子整得挺大呀!”刘忠有心套话,试探着李得富。
“嗯!够局势!”李得富重重点头,说道,“再往长抻抻,都快赶上咱们那小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