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亦文今天走得也比较早。
他清楚地记得王维忠和他说过,今天是县药材公司的人来拉药材的日子。
在供销社院外拴了驴车,他静静地看着王维忠在那里训着三弯子,不想进院。院子里的三弯子,让他有种唯恐避之不及的厌恶。
直到三弯子走出院子时,他才冷不防来了一句:“三弯子,你也来送药材了呀?”
这一嗓子,吓得三弯子一激灵,瞪了一眼钱亦文后说道:“我刚开始收,还都没干呢……我是来看看我舅舅。”
“要是没干透,可是不能往上交啊!那不成了占公家便宜了吗?”钱亦文煞有介事地大声说道。
三弯子气在心里,却碍于亲娘舅就在身后,干瞪眼儿说不出来。
你他妈的就这么干的,现在却来教我做事。
三弯子一边气哼哼地骗腿上了自行车,一边还在心里骂着: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其实,钱亦文更没心思搭理他。
今天的事儿,对他来说很重要。
这一步走顺了,将意味着这种一趟一趟往返于三合堡和平安之间的小打小闹,马上就要结束了。
“今天来得挺早啊!”王维忠和钱亦文打着招呼。
“王哥,今天来镇上办点事儿,就早走了一会儿。”钱亦文随口答道。
“兄弟,你这咋还把战场摆到我门口了呢?”王维忠眼见着钱亦文竟然倒出一袋子黄芪,开始捆起把来,不免开了句玩笑。
钱亦文憨笑一声:“这老娘们儿,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让她帮着装个车,把一袋子没捆的给我装上了。”
这话要是让英子听着,指定是不带给他好脸子的,哪有这么糟蹋自己媳妇儿的?
“哎呀,这多耽误工夫……”王维忠想了想,又说,“那你得手脚麻利点儿,傍晌午时候车就差不多到了。”
钱亦文抬头一笑:“没事!我也不指着县里的人给我钱,我就认你王哥。”
王维忠微笑点头,说道:“好,那你慢慢绑吧。”
王维忠并不知道,这都是钱亦文有意为之。
没这半袋子需要绑扎的黄芪,他怎么好一直赖在这儿?
他不赖在这院子里硬等,怎么能等到县药材公司的人?
纵然王维忠说过要给他牵线儿的话,但他觉得这事儿还是自己办好。
自打三弯子收上药材之后,王哥还算是自己人了吗?
磨蹭到快十点了,终于听到了一阵轰鸣声。钱亦文斜眼一看,一辆大东风扬起阵阵尘沙,开进了院子。
在王维忠的指挥下,大车直接把车屁股怼到了库门子边上。
车上跳下了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其中一人一边往手上套着洁白的线手套,一边问道:“老王,这个月有多少啊?”
王维忠抄起账本,说道:“李同志,账上看,得有快两千斤了。”
“那可真不少。先让小孙验验质吧。”李长丰说道。
听到李长丰说话的声音,钱亦文心头一动,怎么这么耳熟?
抬头看去,瞬间石化!
这哪是什么李长丰,这不是自己的合作伙伴齐大熊吗?
前世,这个人靠着从深山里非法往出倒腾熊掌、鹿茸,发了财。
但在一次交易时,不知道被谁给点了,刚接过钱,就被森警给堵了个正着。
齐大熊玩了命地跑出去七八里,眼看着就要没影子了。
无奈的森警只好开枪,一枪打在了他的胯骨上。
落了个残疾不说,还因为事儿有点儿大,判了个七年半。
幸亏那时候自己谨慎,这些犯法的事儿一点没掺合,也就和他过手了一些草药,不然也得跟着他倒大霉。
李长丰?齐大熊?到底哪个名儿是真的?
王维忠和小孙进了库房,李长丰溜溜达达在院子里转悠开了。
站在分等的那堆人跟前看了几眼,又转向了钱亦文这边。
这个人好奇怪,干着一样的活儿,他怎么还跑到一边儿了呢?
李长丰看了两眼钱亦文绑好的黄芪,笑了。
难怪自己一个人呲边儿,原来他绑的都是一等货。
根根粗壮,皮毛也好,最主要的是绑的顺溜,一看就是个干活儿细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