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扈从粗暴打断道:“曹将军,哪个曹将军,难道说的话比吾皇还要管用不成!”
听着父亲因为据理力争而咳个不停,何北晴十分心疼,忍不住生硬道:“是曹酒衣曹将军,曹将军早先就派人将圣旨上的内容挨家挨户说清楚了,让我们提前算好抚恤银,以免,以免被……算错了。”
李河山的在场给了何北晴莫大的底气,让她能够有胆气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番话,可这姑娘不想给未来的夫君惹麻烦,话到最后,还是将“中饱私囊”四个字咽了下去。
沈江眼中闪过一丝凉意,旋即立马恢复如常,只是脸上挂着的笑意已然消失不见:“是本官疏忽了,何安巷战负伤,理应以青州步卒三年军奉计,得抚恤银一百零八两。”
何先生闻言剧烈咳嗽起来。
老人家很生气。
倒不是多么在意这几十两的钱财,朝廷的赏银,除了是一种赏赐,更是一种荣誉,一种证明!
我一把老骨头,为青州拼了命断了胳膊,凭什么到头来,不算为国致残?
老人家听得出沈江语气中那隐隐藏着的不悦,却并不打算“见好就收”:“咳咳,大人,圣旨上说,致残不能复原者,咳咳,是五年军奉……”
沈江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这几十两银子的差额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可自己已然退了一步,这胆大包天的老头儿竟然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若是一再忍让,让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
更何况若是这样轻易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怎么敛财?
沈江阴沉道:“何安,看你巧舌如簧的样子,大战才刚刚过去几天,哪里有受了重伤的人精神这般好的道理?
我看你连个重伤都算不上,怎么,你是想冒领朝廷赏赐吗?!”
一直没插上话的李河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瞪大了眼睛好好看看,何老先生右臂断了,是打鞑子断的,这不算重伤?不算致残?”
沈江打定了主意要拿这家不知死活的升斗小民来立立自己的威风,非要按着这一家人的头逼着他们吃了这个闷亏不可,冷笑道:“是否伤重,由本官定夺,本官说不算,那就不算!”
李河山指着沈江的鼻子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就是这么来青州发抚恤银的?”
沈江道:“一群蛮夷未开化的愚民刁民贱民而已,当真是傻得可以,还真以为自己是了不得的‘功臣’?不过是一群无足轻重的蝼蚁罢了!
青州那些甲士命不好,天生短命该死,只能去死,你们这些刁民图什么?愚不可及!”
李河山被触了逆鳞,眉发陡然炸起,怒目圆睁,如同一只发怒的野兽:“你妈的,今天老子让你走不出这个屋子!”
沈江怒极反笑,指挥左右道:“此等刁民,意图冒领抚恤银,被本官识破之后以下犯上,袭击本官,简直狂悖,给我拿下!”
说罢斜眼瞧着李河山身边的何北晴。
这个小娘子虽然已经不似十几岁的少女那般娇嫩,到底是底子不错,有种江南婉约与北境豪迈并存的奇妙韵味,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笨嘴拙舌的糙汉,若是坐实了这莽汉的罪行,为了救这糙汉,说不定这小娘子就得自荐枕席,自己一路北上早就憋得不行了,正好能用这小娘子来泄泄火!
然而还不等沈江生出更多的龌龊想法,他带进来的几个扈从已然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李河山到底还是怕屋里的二老受惊,一把掐住沈江的喉咙,像拎小鸡一样拎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