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南疆,雷州城。
萧逐凤盘坐于静室之内,真气于奇经八脉之中流转,时缓时急,缓时如蜗行牛步施施而行,急时如大江奔涌一泻千里,一缓一急之间,便造就了了此前从未有过的持久巍峨气象。
进入雷州城当夜,萧逐凤向武棣就《习枪录》中所载请教心中疑窦,一连串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问出来,问得武棣哈哈大笑。
彼时萧逐凤撇撇嘴:“师父,就算你觉得我修行的武道有些好笑,也不能直接笑出来吧!”
武棣拍拍萧逐凤的肩膀,满眼都是骄傲:“不,不是好笑,你能问出这些问题来,足可证明你武道根基正得很深得很!
天下四品武者虽然算不上多,终究也不算凤毛麟角,可三品以上的武者数量却是锐减,为什么?
为数不多的三品不灭境武者,有机会再进一步踏入二品通天境的,最多只有那么两三个人,剩下的人,就算寿元或许还有几百年,武道之路早就已经到头了,为什么?
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
其一是悟性不足,这是先天原因,众所周知。
其二便不是所有武者都能明白的了。
武道之路,如同筑千尺高楼,地基一定要深要稳,楼体一定要正要直,一旦底层偏了,越往上筑,就偏得越明显,小岔还可修正,大岔一旦定型,那便难以补救,这楼筑不到百尺,就有倾颓之险。
武道之路便如是,一偏便是岔路,岔路也并非死路,只不过即使在那条路上登峰造极,上限也是一眼望得到头。
岔路总是比正途容易一些,所以武道之路,也得耐得住寂寞,不能急功近利。
对大部分通过各种手段升堂入室的高品武者而言,三品四品便已是尽头,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除非舍得放弃一身修为推倒重修,否则即使再修一万年,也就是修到三品四品大圆满境界而已。
其实这岔与不岔,也与悟性有关,有人所悟便是正途,有人所悟就是岔路,大多数时候武者没有分辨能力,走向岔路不可避免,这是资质所限。
可有时候武道之人会明知前路有些不妥,却抵挡不了前进诱惑,有定力在这些时候停步不前,才是大造化。
旧时在武儒山后山见你时我曾告诫过你,看来你从未忘记,很好!”
武棣的一番话如同晨钟暮鼓发人深省,萧逐凤若有所悟,回想起一路走来跌宕起伏的武道晋境之路,不由得大感凶险,好在自己虽假于物,于武道之途的感悟却从未敢有丝毫懈怠间断,从未投机取巧,每每无惑之后才敢再往前走,算是根基夯实。
此后,对于萧逐凤的疑窦,武棣替萧逐凤一一解惑。
武棣站在武道之巅,高屋建瓴洞若观火,所言皆是真知灼见,对萧逐凤的指点可谓字字珠玑,师徒二人从夜幕降临谈到东方既白,一夜之后,萧逐凤颇有些豁然开朗之感。
四品浩然境武者真气充沛浩然,然真气奔腾日夜不休,非长久之道,长久之道,在于刚柔并济往复循环,武道不灭,非金刚不坏固若金汤,而在于生生不息长久不绝。
萧逐凤疑窦尽消之后,师徒二人借着朝阳下酒,酒过三巡,日上三竿,天下大势都在一壶浊酒之中。
久别重逢,萧逐凤讲着一路北上南下的瑰丽风景。
讲安京城的一场冬雪,讲鱼龙帮的一趟远镖,讲雪夜里的一场绞杀,讲龙化州的一场造化,讲苍州城内的大和尚,讲苍州城外的大仇得报,讲冰擎山绝顶之上的一场算计,讲司天监中的抵死守门,一直讲到江左常州,恍然间才发现,原来这一路走来,竟是这般惊心动魄。
武棣则是讲述着雷州城的林林总总。
讲刚入雷州时这里的匪患横行一片凋敝,讲自己雷霆手段收拾雷州官场,讲自己在雷州拉起一支军队,讲自己从毒瘴之地带到城中的一父一子,讲那个困于毒瘴实则学富五车的金君华,讲那个天才巫师金大宝,讲自己沉寂多年终于有所松动的武道境界。
一壶酒喝完,已是正午时分,两个高品武者均无醉意,却俱是十分尽兴。
武棣孤身一人出了雷州城,进入甘简二州,亲自去将三股群龙无首的凶悍匪兵带回。
萧逐凤则是跟张执牛和已经成为武棣左膀右臂的金君华交代良久之后,于静室之中开始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