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院后山,陆砚书府邸。
夜幕降临,烛光摇曳,这间面积不小的竹屋前厅里人影绰绰,倒是许多年来不曾有过的热闹。
主位上的楚初墨望着眼前的几个人,眼眸中荡漾出一丝笑意。
屋子里的人,便是自己在文院东山再起的倚仗。
五先生萧逐凤,文院执事、三品君子境儒者陆砚书,六品驭气境武者马东旭,文院儒生邹佳林……还有来自松狸楼的朋友,红衣剑修林惊仙。
陆砚书咽了一口茶,望着坐在对面的萧逐凤,脸上满是赞赏的微笑:“五先生,《春江花月夜》当称千古名篇,文院斥宰辅更是令人心旷神怡,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萧逐凤意识到此时到了商业互吹环节,抱拳恭维道:“陆先生《长安赋》惊才绝艳,在下自叹弗如。”
陆砚书片刻间有些略略出神,轻轻叹了口气:“‘长安长安’,如今山河陷落,民生艰难,谈何‘长安’?”
萧逐凤明白当年北境之乱也如同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陆砚书心底,闻言略一沉吟:“如今朝局虽然凋敝,我大夏年轻一代却依旧热血未凉,北境幽云七州之祸,尚有忠良之辈日夜不忘,七州之耻,来日未必不能让北莽十倍百倍奉还!”
说着一股豪情涌上心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陆砚书一拍桌子,放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大夏如今有你们,何愁前路无光!
老夫纵使燃尽自己,也要助你们把北莽铁阵烧出个窟窿!”
萧逐凤看着陆砚书的狂放模样,突然对这个三品君子境的儒者大生好感,也咧开嘴笑道:“老先生何必燃尽自己?
咱们一同点火,将这世间污浊烧得干干净净,然后同看盛世,岂不更好!”
陆砚书眸子亮了起来,望着萧逐凤:“关于儒道境界,五先生可有考虑过更进一步?”
萧逐凤一愣,旋即回想起老师李仁教给自己的儒道晋境方法和条件。
儒道六品知命境,知道自己为何而活,知道自己的使命。
对于这个问题,如今的自己,有答案了么?
萧逐凤眼前一亮,对着陆砚书抱拳道:“多谢陆先生提醒!”
楚初墨此时开口:“陆先生,今日文院交锋虽大获全胜,然甄如法毕竟躬耕文院三十年,可谓树大根深。除了你,文院其他高层几乎皆是其心腹,今文院权柄虽三取其一,却未能动摇其根本,今日之后,该当如何?”
陆砚书放下茶杯,沉声道:“当今朝堂,武将骁勇当推北境武棣为首,京畿重镇军权则把持在狄昌明手中,而恭亲王手中的三千黑骑亦驻扎京郊,王朝军权,虽以大将军狄昌明最为势大,可终究还是三足鼎立的架构。
而文官集团却皆唯甄如法马首是瞻,甄如法把持文院,同时在朝堂六部其中五部一言九鼎,可谓大权总览。甄党呼风唤雨几十年,甄如法却不知日中则仄月满则亏的道理,对于当今圣上而言,是否有些尾大不掉呢?”
楚初墨微笑道:“借力打力,陆先生当真高明。”
陆砚书也是微笑:“顺势而为,事半功倍。”
陆砚书的这一番话让萧逐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朝堂之争,果然不光是打打杀杀啊。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屋内的六人细细磋商。
陆砚书高屋建瓴洞若观火,三十年不出世居然对天下大局了如指掌,观点布局令人啧啧称奇拍案叫绝。
楚初墨统揽全局,开口也是真知灼见。
萧逐凤插不上话,只是在旁边频频点头自觉受益匪浅格局大开。
林惊仙仿佛对几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只是将杯中的茶水饮了又添。
邹佳林呆头呆脑地坐在座位。
马东旭则是抓耳挠腮很不自在。
商讨暂止,陆砚书突然望向呆呆坐在座位上鼻青脸肿的邹佳林,开口道:“这些伤,不是甄如法派人打得罢?”
这个平日里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大儒突然朝着自己发问,邹佳林一惊,旋即什么都要吐了出来:“陆老您说得对,这些伤确实不是甄如法他们打得,其实是学生在安京城……”
“咳咳”!
此时林惊仙仿佛突然被茶水呛了一下,轻轻咳嗽了两声,一抹绯红再次飞上她雪白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