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凤此时后背湿了大半,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珠,道:“草民想要看看卷宗。”
赵正雍向着萧逐凤踱过来:“你想看卷宗?”
我若说我要破案,你还给我看吗?萧逐凤深深一拜,道:“殿下,草民想死个明白。”
赵正雍看了看萧逐凤,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随后向着刘熙道:“这小兄弟替我解惑,当赏,刘大人,您看……”
刘熙摆摆手:“给他看看罢。”
随后大踏步离去。
赵正雍招招手:“来人,取卷宗来。”
有官差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书走了过来。
赵正雍一努嘴:“喏,看罢。”
萧逐凤道一声“谢殿下”,捧着卷宗一目十行。
案情经过同周元享说得大差不差,倒没遗漏什么重要的细节,花魁沉月、教坊司众人、赵瑞的护卫、路过的行人的口供也出奇得一致。
这案子光看案卷毫无破绽,必须得亲眼看看那花船才行。
几位主审官都想尽快结案,绝不会让我出去查案。
三司会审,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这位七皇子。
赌一把!
既然爱猜字谜,极有可能也精于对联。
萧逐凤沉吟片刻,道:“草民有一绝对,不知殿下是否感兴趣。”
赵正雍果然来了兴致:“你说。”
萧逐凤脑子里想得本来是“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明天到操场操……”
这是一副上下联都对称的妙对,可是仔细想想,方才觉得十分不妥。
主要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何为“上海”,何为“自来水”,才不是下联的问题……
又思索片刻:“上联是‘静泉山上山泉静’。”
“静泉山上山泉静”,赵正雍念了几遍:“前后对称,有些意思,下联呢?”
萧逐凤道:“这般世间绝对,当摒退闲人,草民亲自说与殿下听。”
赵正雍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真以为本宫这么闲么?来人!将此人押入刑房,本宫要亲自审审他!”
萧逐凤闹了这么一出,周家众人本来心底升起一丝希望,如今又彻底破灭。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发现根本救不了命,心中绝望之余,会涌起一种歇斯底里的无能狂怒:怎么会指望这个废物来拯救周家呢?真是荒唐。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下人罢了。
惹恼了七皇子,怕是要被折磨得体无完肤。
以七皇子的身份,就算弄死一个死刑犯,又有人会说什么么?
一直没说话的周汉川向萧逐凤深深凝望一眼,随后与周家众人一同被押回牢房。
赵正雍的护卫心领神会,将萧逐凤押向一间四下无人的刑房。
萧逐凤在刑房中等待片刻,“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走进来的是气质雍华的七皇子赵正雍。
赵正雍的眸子中第一次带着清冷,与大堂之上仿佛判若两人,此时审视着萧逐凤,道:“说吧,你想说什么?”
赵正雍还是来了,萧逐凤松了口气。
而且不是来问下联的。
萧逐凤早已组织好语言:“殿下,人不是周元享杀的,凶手另有其人。”
赵正雍冷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让草民出去查案,草民可以证明。”
赵正雍定定看着萧逐凤:“就算你能证明,我为什么要帮你?”
萧逐凤正色道:“因为殿下不是池中之物。”
“若是能破此大案,殿下定能声名鹊起,树立威望。”
对刑部尚书刘熙心有微词,却面如平湖不动声色,可见颇有城府,而这副玩世不恭附庸风雅的样子,可能是藏拙。
这样的七皇子,多半是个胸怀大志之人。
当然,赵正雍也可能就是个游戏人生的浪荡子,但是赌错了也不过就是一死,没什么损失。
赵正雍闻言沉默片刻:“还不是时候。”
羽翼未丰,就得隐藏锋芒。
随后拍拍萧逐凤的肩膀:“你挺有趣,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可惜。”
说罢转身离去,边走边道:“我会让手下把你押回天牢,他们不会为难你。”
萧逐凤望着赵正雍的背影,朗声道:“殿下,赵瑞是恭亲王赵恒嫡长子,如今死得不明不白,您若查明真凶将之绳之以法,日后夺嫡,恭亲王一定会倒向您!”
听到“夺嫡”二字,赵正雍的瞳孔微缩,按在门上的手顿了顿,没有将门推开。
的确,这是个天大的人情。
不,不是人情,是恩情。
又是沉默片刻,赵正雍幽幽道:“你先回牢房,子时前后,我会设法将你捞出来,不要想着逃跑,天亮前必须回到牢房。这案子明日便要结案,你只有几个时辰。”
旋即转过身来:“下联究竟是什么?”
萧逐凤作揖道:“下联是‘清水塘里塘水清’。”
赵正雍笑道:“好对,果然是好对!”
随后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