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但凡是从伊戈尔嘴里说出来的话,我觉着都得打个折。
我望着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身高不到一米六、须发皆白的圆润小老头,心里除了一个个小小的问号,就只剩下了一个个大大的问号。
我无声的望向了伊戈尔:
这特么就是你口中的武器大师波波夫?
除了他的外形像极了电影里的矮人族锻造大师,其他的我是一点儿不觉得和“大师”两个字能扯上半点关系。
一想到一个七老八十的小老头挥着锤子锻打烧红的剑胚的场面,我就觉得想笑。
然而那个只顾着喝咖啡,连正眼都没瞧过我和伊戈尔一眼的小老头,却是独独对安娜的态度好到爆。
又是热茶又是零食的,看得我和伊戈尔的肚皮咕咕直叫唤。
“话说,就是你这个小家伙要定制武器,是吗?”
终于,波波夫将视线挪到了我和伊戈尔这两个透明人身上。
波波夫一开口就是字正腔圆的国语,一时给我愣住了。
“年轻人不要惊讶,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你的国家生活好些年了……”
闻言,我顿时肃然起敬。
一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祖国的人,值得尊敬。
可笑我就在一分钟以前还在嘲笑人家,现在看来,我就像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生活算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了,能够无忧无虑的钻研技术,只可惜啊……”
波波夫声音渐小,眼神开始发愣,像是沉浸在了过去开心的回忆里,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像极了爱情开始萌芽的时候。
“唉……”
许久,波波夫长叹一声,回过神来。
“我累了,定做的武器的事明天再说吧。厨房里有新鲜的鱼,你们自便,我先去睡了……”
波波夫起身朝着更深处的房间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他起身的一瞬间,那挺拔的背影突然变得佝偻了不少。
直到波波夫落寞的身影消失在了阴影中,伊戈尔才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拍着胸口对我小声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古怪,很恐怖?”
古怪?恐怖?
我倒是不觉得。
与波波夫的短暂会面中,我只看到了一个沉浸在过去回忆里,有着无限遗憾的孤单老人。
“伊戈尔,我不许你这么说波波夫爷爷!”
耳尖的安娜听见了伊戈尔的吐槽,一双眉毛顿时就立起来了。
“波波夫爷爷很可怜的……”
安娜小声给我说着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八卦。
在前苏联和我国如胶似漆的时候,波波夫便跟随着科研大军一起到了我国,那时候的他风华正茂,小小的身体里装有万千抱负。
然后就是落俗的桥段,波波夫和一个中方的科研人员恋爱了。
原本都已经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研究院里中俄两方的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的时候,两大国之间的蜜月期突然就戏剧性的结束了。
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想走的走不了,想留的也不能留,于是两人硬生生的就给拆散了,天各一方,难有往来。
“等后来两国外交关系恢复正常,波波夫爷爷再过去找那个女人的时候,一切都晚——”
“那女的是不是孙子都有了,家庭和睦,波波夫最后遗憾回国?”
“哎呀,老公你不要打断我!”
“我不说话,你接着说。”
“那女人死了,波波夫爷爷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那个女人的坟墓。据他和那女人共同的同事说,那女人一辈子都没结婚,心思全用来做研究了……”
说着说着,安娜突然哽咽起来,看向我的眼神也渐渐变得不那么友善:
“波波夫爷爷也是一个人过了一辈子,都是男人,你和他的差距咋就那么大——”
我特么就知道,有些事情它就是某人过不去的坎。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能怎么办?